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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旭脊背一僵,脸色黑的吓人,他转身看着拿剑架脖子上的宗彦秋,没好气道:“太子殿下这是何意?”

    宗彦秋抬起脖子,利剑的刀口正对在了大动脉上。他道:“以往我出宫,在宫门口迎我的都是父皇身边的人,可今日却只有你的人。我想,不出意外的话,父皇已经被你软禁了。”

    宗旭拧着眉却没反驳,眼神中也没透着惊讶或是愤怒,由此可见,确实被他说中了。

    宗彦秋继续说道:“以你的脾性,应该早在周围都布下了天罗地网。这些高墙的后面应该都是弓箭好手,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也没你那么聪明,可你心里在想什么,我比谁都清楚。”

    能把宁康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他的这位大哥一定已经一手遮天的把持了朝政。如今整个宁康都是他大哥的人,他们做什么都只是徒劳。

    宗旭负在身后的拳头开始握紧,他目露凶光地看着满脸云淡风轻的宗彦秋,说道:“竟然太子殿下什么都知道了,那这剑是不是架得也太不过脑子了些?拿自己的命威胁我,你以为我就会妥协吗?”

    宗彦秋轻笑一阵,说道:“为了登上帝位,逼着自己的弟弟自缢在城门口,即便你坐上了那个位置也难以服众,终身都要顶着一个骂名。

    百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你一个当皇帝得怎么还能坐得住。悠悠众口究竟有多厉害,大哥应该比我更清楚。如今的宁康一致骂赵恒是叛国贼,不就是这个道理。”

    宗旭拧着眉头脸色黑了个彻底,他显然没想到,一直以来都顺着他的太子殿下居然有一天也会与他这般对持。不过他也知道,这一天迟早都会来。

    那一直站在后面的黑影忽然对魏烈说了几句,魏烈便上前对大皇子拱手一拜道:“国师说了,他有办法能不让百姓知道。”

    宗旭挥退了魏烈,对宗彦秋道:“你以为如今的宁康还是从前?你宗彦秋的命早就不值钱了。”

    宗彦秋笑道:“是吗?那我赌你,不想我死。”

    说罢,便挥剑划破脖子的一侧,鲜血顺势而下,浸湿了他身上的红衣。

    孔翔宇急道:“宗彦秋,把剑放下!”好在那一剑没划到致命的地方,可即便如此也看着吓人!

    “住手!”宗旭忽然有些急了,上前两步阻拦道:“把剑给我放下,听到没有!”

    宗彦秋又退了两步,眼神却依然坚定,他道:“放赵恒走,我随你处置。”

    孔翔宇不禁气结,厉声道:“宗彦秋!我用不着你用命来换!没人能伤得了我!”

    然而宗彦秋却并未收手,竟是将那利剑又往自己脖子里划深了几分。

    宗旭懊恼地吼道:“魏烈!放他们走,让那些弓箭手全都退了!”说罢又对威胁他的宗彦秋道:“你可想清楚了,随我处置,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宗彦秋点头道:“我说到做到。”

    官兵为马车让开了一条道,魏烈举剑挥了挥,示意孔翔宇可以走了。

    孔翔宇恼怒地看着面前的局面却无能为力,他捏紧了手里缰绳,调转马头,用口型对宗彦秋说道:“等我来救你。”

    然而宗彦秋却像以往那般,笑的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对他打趣道:“好啊,记得多准备点女人。”

    孔翔宇眼眶微红,一甩缰绳架着马车走了。寥寥几句不痛不痒的废话,就如以往二人一样说笑玩闹,可在这一刻却像是在道别。

    马车到了将军府,那上头的匾额也不知被谁拆了,大门上也贴了封条。孔翔宇本想换个别的地方,却听魏泽道:“就住这里,越是危险的地方就越是安全。”

    他点点头。“也好。”

    他将马车停在了无人的地方,又将那驾车的马放了,随后带着金宝跟魏泽翻身躲进了将军府邸。

    如今的将军府早已没了往日的奢华,那些值钱的东西早就搬空了。他看到大堂地面上一张被撕成两半的画卷,赶忙上前捡起,把上头的灰尘擦了擦。

    那画卷上画的是赵恒父亲,如今孔翔宇感同身受,竟也有种自己亲爹被侮辱的愤恨。

    回想起刚才的一幕,那魏烈似乎叫黑影为国师。他顿时就联想到了万祈国卖衣老板说的,想不到大皇子居然是跟万祈国的国师联手,怪不得闹出了这么多的巫鬼。

    也不知道那国师到底有什么本事,仅仅三个月就能让宁康所有的百姓都倒戈相向。先不说他走之后发生了什么,在他走之前的那些年,他所帮过的百姓也不占少数。

    赵将军人品如何百姓都有目共睹,究竟是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三言两语就把他当成了叛国贼,万人唾骂。

    屋外的天色渐渐落入黑夜,他回到自己屋子稍稍整理了一番打算睡下。金宝也干脆变回了原形钻进他衣襟里。

    魏泽坐在屋子的一处椅子上,看着窗外没有言语。

    他翻了个身,看着在月光下魏泽的身影,忽然问道:“为什么我明明什么也没做,却能让百姓从爱戴变成人人喊打?”

    魏泽回头看他,道:“很正常,一个身居高位的人,说什么做什么都比常人更能带动人心。”

    “他们会信吗?不是亲眼所见也能相信吗?”

    魏泽顿了片刻,道:“能。只要有一个人信,就会有更多的人跟着相信。”他想了一阵,继续说道:“一个人的时候尚且还能根据自己的意愿明辨是非,可一旦人变多了,你所想的决断就会跟着众人而有所犹豫。

    而在这其中,只要大多数人的想法都保持一致,那么剩下的人也会慢慢地变得如同他们一样。”

    孔翔宇忽然笑道:“我怎么觉得,像是我在带兵打仗时说的话。”

    魏泽摘下脸上的无脸面具抬眼看他,说道:“这么说,倒确实像。”

    就好比一个将士在独自一人面对家人时,会想着要活下去,不能死在战场上。可一旦上了战场,周围全是些敢于赴死的勇士,那么将士也会慢慢变得不畏生死。

    他又闭眼躺了片刻,却怎么也无法入睡,干脆坐起身去屋子里找兵器。如今这屋子里的东西已经所剩无几,没什么能用的。不过在赵恒的记忆里,倒是曾在柜子后面藏过一把剑。

    那是赵恒父亲在他第一次上战场时送给他的。

    他摸了一阵,还真找着了,只是那利剑常年不用积了不少灰尘。他拿袖子擦了擦,宝剑通体银白,剑鞘上雕着许多猛兽图案,剑柄处还挂着一条剑穗,只是灰尘太多,红色的剑穗如今都成了灰色。

    他看着那条剑穗忽然愣怔了片刻,几下把那上边堆积的灰尘吹净,那红色剑穗的上正挂着一块白玉平安扣。

    这样的白玉,这样的平安扣,无论是赵恒的记忆里,还是他孔翔宇的记忆里都数不胜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