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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州城中,影七陪着公子和锦哥儿,由常丰驾车,正往城外走。 目的地,是常丰这次走镖时留宿的第一家驿馆。 这家驿馆,常丰印象略深,一是掌柜的易主;二是他这人择床严重,只要离开家,除了润娘的被窝,他从未睡得沉稳,唯独在这例外,但因当时着急赶路格外乏累,睡得沉也正常,便未多想。 直到锦哥儿过来找他,说凤儿托他送的信被掉包,润娘让他赶紧去蝶园一趟,他才发觉这事的异常。 他推开润娘房门,见屋里润娘和公子夫人坐成一圈,各个满脸愁云。 “丰儿,你这趟走镖都路过了哪里?在何处落脚过?可有什么异常?你速速回忆一遍!” 见润娘急得脑门一层冷汗,常丰忙问:“可是凤儿怎么了?” 公子一脸怒气看他:“凤儿没事,但说不定就快有事了,你交给我的那封信,被人掉了包!” 常丰震惊:“你怎么知道的?” 听完公子道出因由,常丰一屁股落到凳子上,手重重一拍脑门。 “究竟什么地方出了岔子!” 一屋人眼巴巴等常丰回忆,他沉吟片晌,又重重一拍脑门。 “驿馆!第一家驿馆!” 润娘刚要问他驿馆怎么了,常丰抬屁股就冲出房间,跑几步又折回来。 “去把方神医叫来,等会需他帮忙!” 常丰跑回盛通,先是命人挨个去问参与这趟走镖的人,谁在第一家驿馆落脚时起过夜,接着开始满院子乱转喊。 “老四呢?老四人呢?谁见着老四了?” 管家上前说刚在马厩看见他,常丰转身就朝那边跑,正撞上听见他喊声往这跑的老四。 老四被撞得仰倒在地,揉着老腰说:“少当家这么着急找小的,出啥事了?” 常丰伸手就把他拎了起来! “少……少当家?” “上次走镖,住第一家驿馆时候,咱屋里熏蛇鼠的香有半根没燃尽,我看见是你揣了起来!” 老四瑟瑟发抖着点点头。 “那香还在不在?!” 少当家眼睛瞪得像要吃人,老四吓得差点尿裤子,忙答:“还在还在!一路上每家驿馆掌柜的都会给房里点香,小的捡那半根没用上。” 常丰把他甩到一边,大吼:“去找出来拿给我,快!” 老四连滚带爬跑回房,找出那半根香,哆哆嗦嗦交给常丰,同时来人回话,留宿那家驿馆的人都说当晚并未起夜。 常丰接过香,一拍老四肩膀,喊了声“多谢!”,人又跑了出去。 一院子人傻了眼。 管家捅咕一下老四:“是不是你贪小便宜拿人店里的东西,少当家不乐意了?” 老四一脸委屈:“香本来就是给我们的,没烧完拿回来,也算不浪费东西嘛。少当家先头像要把我活吞一样,这又道谢,咋回事呢?” 常丰还真得谢谢这个不浪费的老四,没他带回的这半根香,他还真不知道那夜自己得以安睡,是托蒙汗药的福。 方晋闻一下那香药就捏上了鼻子:“嚯!这蒙汗药劲儿不小啊!” 常丰惊了:“你说什么?蒙汗药?!” 方晋嫌弃地把半根香丢得远远:“这香里放了十足分量的蒙汗药,熏着它睡觉的人,天打雷劈也醒不过来。” 常丰挠头了:“不对啊,通常的蒙汗药我是知道的,香味本身就有异,且醒来后会头晕眼花,脑子不清醒,恶心反胃不想吃饭,可我们并没有?” 听他一说,方晋捡回滚落墙角的香,抠下一小块点燃,深吸一口马上熄灭,面色变得难看。 方晋嘴里啧啧几声道:“原来如此,这并非一般的驱蛇鼠香药,是上等货色,可不是寻常人用得起的,其中配方恰巧中和了蒙汗药里使人不适的部分,才让你们发现不能。奇怪,这种香药怎会出现在那种驿馆里?还独独给你们点上,只为偷小女孩给情郎哥儿的信?” 公子急了,说:“别兜圈子,说明白点!” 方晋却伸手向他:“把你收到的那封信给我。” 摊开信纸,方晋细细掂量后扯下一片,燃尽,捻捻纸灰闻闻,看向公子。 “亏你陪王伴驾那么久,竟认不出浮光纸和暗香墨!” 公子夺过信纸,瞪大眼睛摩挲一阵,揉成一团狠狠掷向门口。 夫人叹口气道:“浮光纸和暗香墨,只有宫里才有,尤其这暗香墨,等闲身份是用不上的,就算是我,当初也只在过年时才得赏一方写贺表用。” 方晋指指香药残渣,说:“这香,和这纸这墨一样,都是宫里才有的玩意儿。” 屋里瞬间安静,锦哥儿瞅瞅公子,又看看润娘,两人脸色差到快拧出水,方晋捏着下巴不知思考什么,夫人嘴抿了抿,似乎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常丰则大气儿都不敢喘。 锦哥儿鼓起勇气,开口道:“我想去那驿馆查看一下!” 众人抬头盯着他,他咽口唾沫继续说:“信被盗至今也有些日子了,这期间除了蝶园来过几个怪人,也未见其它异常,凤儿也好好的,姑且当做贼人暂未行动。假设贼人目标是凤儿,如今她在将军身边,有他护着,我们暂且可以放心,贼人也不会有所行动。我想趁此机会去那驿馆翻查几遍,毕竟这些东西第一次出现的地方,都在那儿。” 公子没回应锦哥儿的请求,反而问他:“你说的怪人,可指那个叫‘谢不懂’的,和一个吵着要见凤儿,后来却再没出现的?” 从影士的嘴里,公子得知了这二人的存在。 锦哥儿点头应允,这时夫人开口:“那谢不懂属实怪异,我曾偷偷瞧过,他那眼睛颇像凤儿,直视时会让人自然收了戒备。至于那个吵着见凤儿的,我已会过他,是个嚣张富家公子,许是怕了,当天跑了就再没回来。” 公子很自然转头看润娘,润娘连连摆手。 “别这么看我,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就凤儿一个孩子,那姓谢的看着至少二十了,论岁数也不能是我生的啊,要说长得像,云麒跟凤儿还像呢!” 常丰插话:“那会不会他俩都是凤儿的哥哥,跟她同父异母,模样都随爹?” 润娘狠敲他脑袋一下,嚷着:“我哪儿知道!现在是讨论这事的时候吗?都怪你,让贼人得了空,不然哪会出这事!” 公子拍案大喊:“都给我闭嘴!” 四下恢复静默。 半晌过后,公子起身吩咐:“我即刻去那驿馆看看,锦儿跟着我,常丰带路。碧岚和润娘好好守在园子,一面派人打探下这些东西如今都什么人会有,一面以备这期间若凤儿回来,家里有人等她,且这事对她保密,谁也不准告诉她!” 临了他又加一句:“谁敢跟她透露半个字,休怪我不念往日情分!” 为保安全,公子叫上了影七。 锦哥儿已经不知多久没见过影七,连他的模样都快忘了。 车里影七坐在锦哥儿旁,与公子对面而坐,他仍不习惯青天白日露面,一路垂头,回避公子和锦哥儿的目光。 锦哥儿见公子丢过来一个眼神,便起身出去,与常丰坐在一起。 公子命影七抬头,说道:“眼下只有你我,声音小些,他们听不见的。” “公子想问什么?” “碧岚说,那个吵着见凤儿的只是个嚣张富家公子,我见她说话时眼神闪烁,觉得可疑,你和我说实话,事实是否如此。” “公子忘了,那人来蝶园时,影七和您都在南夷。” “她对你的信任非同一般,连我让方晋偷偷给皇帝下药,她都会让你想方设法去替换掉药材,碧岚知道什么事,我不信她会瞒着你。” 公子近乎咄咄逼人,向前探着身子,一张脸几乎贴到影七眼前。 他猜的没错,胡之源的真实身份,夫人的确告诉了影七,但她着重强调了,一旦胡之源再来蝶园,要尽可能不让他俩见面,若不慎碰面,也绝不能让公子知道他是皇子。 影七第一次直视公子的眼睛,说:“影七真的不知道。” 【预告】次回!(嗯没错没想好叫啥) 公子:驿馆怎么黄铺子了? 常丰:老板带着他小姨子跑了? 锦哥儿:我屮艸芔茻,厨房这口缸挺大啊。 凤儿:玩够啦,我要回家啦。 将军:别忘了好好工作。 【老李碎碎念】正愁这个捡走香料的人按个啥名字好,先生吃饭看起了,刘能磕磕巴巴喊着“老、老、老四!” 于是就老四了。 第138章隐瞒(1po币) 影七很意外,一向看着羸弱的公子竟也有让他倍感压迫的时候。 他明白,这次事关凤儿安危,公子才如此紧张。 撒谎骗他,其实影七心里也没底。 从南夷回来,他听从公子吩咐,开始只负责看护凤儿一人,也从其它影士口中询问出谢不懂和胡之源两个怪人在蝶园的种种。 影七原不以为然,自他成为蝶园的影士,没少见怪人,早已熟视无睹,也觉得蝶园的人就够奇怪了,怎还好意思嫌旁人不正常。 但这次不一样,胡之源是大岳第四皇子,论理是公子仇人的儿子,往远了说,夫人还算得上他曾经庶母。 夫人不愿他们二人相见,且隐瞒胡之源身份,定是怕公子一旦知晓他是皇子,会杀之,以泄心中怨恨。 影七心里矛盾过一阵子。 如若公子真能干出这事,他诚心愿助他一臂之力。暄帝既送给公子灭门之痛,那公子只要他一个儿子的性命,已算额外开恩,若换了自己,哼,他尸骨无存,江山俱毁才好。 可一想到夫人,他便又动摇。 旁人只知蝶园玉骨夫人仁慈貌美,心怀天下,女菩萨盛名在外,可喧嚣过后,她回到栖梦楼顶自己的一方小天地,种种寂寥落寞,只有窗外的影七见过。 影七不理解她的坚持,在替换方晋的药材时,也曾刹那犹豫,却依旧照吩咐做了。 这回,他依旧听夫人的。 公子没再继续问,他知道从影七嘴里是问不出什么了。 “到了。” 常丰停稳马车,锦哥儿搀着公子下来,影七走在最前头,一行四人走进驿馆。 驿馆空无一人。 影七看看地面,又抹了把柜面的灰:“看样子,至少一两个月,这里没人来过。” 锦哥儿也是如此看法,地面已经许久未清扫,整个屋里,只有他们四人的脚印。 “你们住的屋子在哪儿?”公子问常丰。 常丰带着他们进屋,惊讶发现,这屋还保持着他们离开时的样子。 “地上的这铜碟,就是用来盛那蒙汗香药的,当时我见它翻倒,但着急赶路没功夫收拾,还特意跟掌柜的说过抱歉,它现在的样子,和我离开时一般无二。” 锦哥儿把倒扣的铜碟翻过来,见那下面还残留着香灰,他把香灰包起来收好,想回去给方晋看看。 四人把驿馆里里外外查验一遍,却并未再找到什么可疑物件。 影七掏出匕首,在墙面地面不断敲击,快到厨房位置时,他喊了声:“这下面是空的,有地下密室。”随即冲进厨房。 灶台上有烂碎的菜叶,棚顶挂着的腌肉已经风干,米缸里还有大半的米,还有一口巨大的水缸。 锦哥儿见水缸空空,觉得不对。 驿馆要长期储水,水缸须保持常满,如此一大缸水,即便空闲一两个月,也不会干得如此彻底。 他眉头一皱,用力把水缸挪开。 一个漆黑洞口,阴森森地看着他们。 公子刚抬脚要进,被影七拦下:“我先下去。” 片刻后,洞口传来影七的声音“无碍,下来吧。” 锦哥儿扶着公子,顺着一排石阶,走进尽头的石室。 这里还有未燃尽的灯烛,未用完的纸张,砚台里的墨已经干了。 锦哥儿把灯烛点燃,公子手指沾沾口水,在砚台上化开一点墨,抹在纸上,用烛光一照,纸张顿时泛上一层柔光,也有淡淡香气从墨点上散出。 “浮光纸遇光则通体泛亮,暗香墨遇热则香。” 公子说着,手拢上灯烛,贴近了闻闻。 “这烛火明亮炙热,却无半点味道,石室通风极佳,火苗却稳得几乎不见抖动,这等好烛,我只在暄帝御书房中见过。” 公子说完,四人陷入沉默。 除了再次确定,把信掉包的人跟皇宫有关系,他们这些发现,等同于没有发现。 跟皇宫有关的人太多了,可无论是谁盯上凤儿,都是危险。 他掉包信究竟为何?他能否认出信是诡谍书所做?认不出会怎样?若认出了,那他下一步会做什么?最终目的又是什么? 贼人既然敢在行动后,把这些物件留在这,定是计划周全,成竹在胸,才毫不在意这些东西会被人发现。 那封信里的内容,原本公子还好奇,如今好奇全变成担忧。 好在凤儿还在艾成萧身边,他相信眼下她是安全的,艾成萧定会护着她。 但赵子绪来传过话,说不多日凤儿就要回来过年了。 此事一出,公子不敢保证如今的蝶园是否还似从前安全,他甚至有一瞬间冒出个想法,想让凤儿就留在艾成萧身边,等他把一切查清,再接她回来。 可锦哥儿说的对,贼人目标大抵就是凤儿,她若不回来,怕是贼人也不会有所行动。 既然凤儿躲不掉要身涉险境,那么他,就拼全力护她,艾成萧可以,他沈傲冰也可以。 四人悻悻折返,一路无话。 锦哥儿把石室内能拿出来的都拿了出来,在车里挨个翻来覆去地看,死活看不出什么所以然,公子就静静看着他。 公子知道,凤儿有危险,锦哥儿心里的不安并不少于他。 忽然锦哥儿撩起窗帘,日光猛射进来,刺得公子忙遮上眼睛,刚想嗔他,却见他借着斜射进的日光,对着一张纸上某处贴近了脸,眯着眼睛瞧着。 “公子!你看!” 锦哥儿一声大叫,公子忙蹿过来瞧。 纸上的墨迹,是他抹上去的,日光打在上面,照出墨迹中心似有个印记隐隐可见,仔细辨认后,确认是一个星宿图案。 这印记,公子似曾相识,他拼命在脑中翻找,想起这图案是什么。 是皇家徽记,只有帝后和皇嗣所有。 暄帝用带月字星宿来命名皇嗣们所住宫宇,他们所用徽记也是对应的星宿图案。三皇子住月乌宫,徽记是毕月乌;四皇子住月鹿宫,徽记是张月鹿;二皇子东燕为质,大岳皇宫里,没有他的宫宇。 纸上这枚,是大皇子的徽记,心月狐。 心月狐在星宿中是游嬉人间的代表,与时下勤恳监国的大皇子胡之洵毫不搭界,倒更配住月鹿宫那位,只爱吃喝玩乐的废物皇子胡之源。 可大皇子跟凤儿又有何牵扯呢? 公子想不通,他命锦哥儿先收好这些,等回到蝶园,叫上夫人和润娘,还有方晋,一同再研究。 他没忘了叮嘱:“今日这事,也万不可告诉凤儿!” 【预告】次回!重逢 她来了,她带着吴大公子回来了! 喜糖等来了知音,也等来自己的喜事,可这事却刺激了凤儿。 【老李碎碎念】 发个通知吧,12月1日,开始更。 原计划明年元月才发,但前几天做个梦,一座正在修建的牌楼忽然倒塌,压到不少人,虽没人丧命,但卜了一下,发现还是意头不好,于是决定提前开,好处是我不再担心重燃生活斗志的人妻和流氓侦探的故事烂在肚子,坏处是两边同时更,我怕我不中。 更要命的是,我决定,最早想在po18连载的文,代替,20年开坑。 哇,仨了! 本以为是现代背景,写起来不会太费劲,结果呢,光第一章就从7月改到现在。 果然老李还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