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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今天来,至少能听到沈先生的建议,而不是意见。”她抿了抿唇,道:“是我找错人了。叨扰。” 沈一拂眼睫微微扇动了一下,到底没说什么,等小姑娘离开,王泽又推了两箱书进来,看着柜上令人极度舒适的陈列方式:“教授,您要是喜欢这么摆,我也可以……” 他沉声说:“要是太闲,把地球仪修好。” 王泽立马含着笑把话咽回去。出了门,别的同学问他怎么一脸懊丧,他叹一口气:“林教授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忽然间有些想念给他剪报的日子了。” 沈一拂伸手摁了摁眉心,压不住心里这股焦躁,便起身拣起几本纸箱里的书,再次走到书柜边,脑海里猝不及防地响起一个女孩的声音,从远至近,脆生生的。 “哎呀,沈琇,你怎么才来啊,你瞅瞅,我被梁老头差来整一晌午书,胳膊腿都快不是自个儿的了。” 他怔怔抬头,哦不,不是他,是一个小少年看到女孩坐在高高的爬梯上,两只脚荡阿荡的,忙上前扶她手扶下来:“不都约好了,以后这种时候就打个马虎眼,等我来。” 她“嘁”了一声:“等你收完等到天黑,都没空陪我玩了。” “你胳膊腿不是自己的,还有力气玩儿。”少年忙着给她擦脸上的灰。 “我就是故意这么说的。这样你每天整书的时候,不就会念到我的好啦。”她冲他眨眨眼。 小少年白皙的脸蛋光速可见的红起来,嘀咕了一句:“就算没整书,我不也……” “不什么?”她没听清,让他重说一次,他咳了一声:“知道了。” “知道什么?” “以后梁老头的书房,都让给你来整。” “喂!沈琹!你学坏了是不是!” 沈一拂重重闭上眼,一手扶着书桌,从身上摸出一个小铁盒,因为指尖病理性地微颤,试了三次才开盖,随即捏起一片药含入口中。 他深深吸了几趟气,直到稍微平顺,才勉强睁眼,眸子中恢复一片清明。 幻影不再,所处之地仍是大南办公室。 窗外的夕阳将人映在地上,拉长,放大。 久而未动,久而稀淡,久而沉没于无尽阴影之中。 夜幕降临。 小树把大少爷的衣物带回家换洗,这会儿病房里看针的就剩云知一个,伯昀就把大南物理系“四大干将”招房里来打打牌换换心情,顺便让妹妹和大家培养感情,以便日后能更尽心地教她功课。 没想到五妹一开腔就对沈大教授进行了攻击,详述了为他呕心沥血整理办公室反被训斥的心路历程,缩减了关于“是否有人图谋不轨”的那部分,再用春秋笔法强调了自己一瘸一拐被“送客”的画面。 夏尔听的一愣一愣的:“看不出沈教授竟是如此无情无义的人啊。” 朱黎光差点叫自己的口水呛着:“你这成语悠着点用,不到无情无义的地步。” 几人笑成一团,伯昀打圆场道:“我妹妹不懂事,你们也跟着瞎起哄。” 云知气极:“我哪里不懂事了?” “书这种东西得自己收下回才能找着,我也不喜欢让外人来动我书房的。”伯昀笑说:“别说你还把人家东西砸坏了,那地球仪大概是沈教授办公室里价值最高的物件了,人没有同你计较,让你早点回去是怕女孩子天黑了路上不安全,你倒还不乐意了。” 云知的嘴简直撅上天:“大哥,他对你的事都漠不关心的,你怎么老是帮着他说话啊。” “我没偏帮。你说人家不搭腔,可他也才来上海几天,人都没认全,你要他说什么?纵是有什么猜测,说了一句两句的让你过度解读,不是平添事端么?” 这个道理大家伙都懂,她咂咂嘴,也不反驳。 反正,就是看不惯沈一拂那副“有些话犯不着和你说”的态度。 从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这憋屈劲实在让人怄得慌。 伯昀笑了,“离考试只剩下一个月了,书呢,不是让你带过来么?” 他打算趁这几天大家闲在医院里给她补点课,鉴于时间较短,尤其理科最好由浅入深,先给她铺点儿基本的知识即可。 毕竟她基础不够,该如何教,多些人一起探讨说不定成效好些。 但云知哪是基础不佳,简直是零基础。 一个张连s=vt都没学过的白纸,怎么可能一个月内通过沪澄中学的入学考试? 伯昀这会儿反而有些好奇,她文章得写成什么样,才会沈教授多给她一次考试的机会? 他自己倒是无妨,就怕同事觉得棘手。 但“四大才子”刚受了她救命之恩,纷纷表示难度越大越不能服输。 “我们是谁?” “我们可是中国物理未来的希望,这点困难算什么?” “高小的知识点就那些,你妹妹那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的。” “同意。” 这一拍板,云知的退堂鼓没来得及打响,就成了他们大南大学物理实验室额外新增的一项选题。 令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是,云知上手很快。 高小的物理虽然简单,对于未接触过的学生来说仍需要一定的吸收时间,但每当他给云知授完一个新的公式理念后,她不仅迅速理解,并能解对所有题目,这领悟能力就大大超出预期了。 众人都诧异了,“伯昀,不是说你这妹妹之前没有学过么?” 云知:“我之前真的没学过……” 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符号数字,明明第一次看的时候是陌生的,一旦用心去学,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莫非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学过,所以她一遍就会,是沾了“前云知”的光? 她道:“虽然没学过,但我阿爸有收过学生,兴许我经常听他念叨,不知不觉就……” 伯昀笑了,“我本来还担心临时抱佛脚来不及,如果你有点底子,那就好办多了。” 人一门心思扑到某件事上的时候,时间总是蹿的飞快。 尤其寻到了其中的乐趣,就像是无意中掀开了新世界的一角——总想多探索一点,再挖掘深入些,恨不得把吃喝睡以外的时间都花在这上边,将以往的空缺统统补上。 而后,伯昀出院,在家中苦熬了七天,终于以天黑之前回家吃饭为条件,如愿以偿的投回到实验室的怀抱去了。 上海的中学开假,不到一个月的假期楚仙和幼歆都没闲着,钢琴、小提琴、法语课以及网球课,从早到晚一出房门就能见到不同国籍的家教在楼下晃悠。 大伯母也邀请云知一起学,但一来两位姐姐学学习洋乐器都好些年了,这会儿喊她,前提得她能融合进去;二来,她考试在即,也没有多少功夫用以浪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