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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紧了一紧,眼睛睁了开来。 这回,他应是自己也意识到了什么,怔怔地望着幔帐,气若游丝地吐出几个字来:“清霜……朕是不是……快不行了……” 她一愣,即道:“臣妾去叫太医进来。” 可他反握住她的手:“别走。” 顿了一顿,又说:“陪朕待一会儿。” 她于是依言坐回去,坐在床边,给予他最后的温柔。 她曾经想过要在最后一刻将一切和盘托出,戳穿他的虚伪,然后看他含着不甘与怨恨厌弃。 因为那时,她恨他轻描淡写一句话就险些将他赐死的事情。 这个男人总是自私又凉薄,他从没真心实意地疼过任何一个人,包括南宫敏。 而她,一路踏血而来,为的就是将受的一切苦都奉还回去。 可现下,她突然觉得,算了。放过他吧。 除了赐死那一事以外,他待她都还不错。哪怕这些“不错”皆是她步履维艰地算计过来的,总归也实实在在得了些好处。 她从不念什么“得饶人处且饶人”之类的善心,却很愿意信奉“一报还一报”。给他一场善终,只当是还了这么多年的锦衣玉食吧。 她柔顺地伏到他身边,温声宽慰他:“皇上别乱想,左不过这几日病得重些罢了,太医精心调养着,再过几日就又好转了。” 他自顾自低笑一声,没有驳她,只说:“你照顾好孩子们。朕的子女不算很多,日后劳你这个当母后的为他们操心了。” 她抿一抿唇:“臣妾知道。” “予曜……”他已有些气力不知,深缓了一口,“他若想念生母,想放施氏出来,朕不怪他,你拿主意吧。” 她点点头:“好。” “还有予显……”他又缓了两口气,比方才更急促了些,“予显很……很聪明。这样的孩子,若能与新君相处和睦自是好的,若不能……难免一场灾祸,你多费心些。”“皇上放心。”她轻声应着,眼眶竟有些泛热。 “还有陶陶……陶陶原该说亲了,朕这一走……她守孝……” “陶陶才十三。”她忙道,“公主们原也是留到二十再嫁也不迟的,那么急着指出去干什么?臣妾与端淑媛且为她慢慢选着便是,必定挑个如意郎君。” 他略微松了那么一口气,点了点头:“好。” 跟着他又说:“累得很,朕再睡一会儿。” “……好。”顾清霜嗓中有些莫名的干涩。 她便看着他闭上了眼睛,那一瞬,在畅快涌起来之前,她清晰地感受到了一股恐惧。 她早已不太有这样的恐惧,几次绝处逢生她都不曾怕成这样。 她以为她早已对宫中万事游刃有余。 一刻之后,丧钟撞响,宫中四处皆有哭声渐次掀起。嫔妃与皇子公主们陆陆续续赶至紫宸殿前,顾清霜怔怔地行至殿门口时,外头的人已跪了一地。 第106章 当朝太后(营养液15000加更) 察觉到殿门口有人影出来, 外头陆续有人抬起头。皇后立在殿门内,面容苍白。 许是因光影所致,她的身形看着消瘦了一大圈, 立在那里弱不禁风。 “……母后!”予显先一步反应过来,拉着予曜一并起身, 上前将她扶住。 顾清霜恍惚了一阵, 低眼看他们。两个孩子都红着眼眶,却反过来这样安慰她。 予显道:“母后节哀。父皇……父皇病得久了,原也难熬。如今驾鹤西去,倒少了病痛。” 予曜也说:“父皇已逝,母后别再难过得病了。不然我们就……就不知该怎么办了。” 皇帝猝然驾崩, 新帝就会成为朝堂的主心骨。 而若新帝年幼,太皇太后、皇太后,便是新帝的主心骨。 顾清霜缓一缓神,举目望去, 嫔妃们在下头哭成一片。遥遥可见急赶而来的大公主和二公主正往这边急奔而来。她的静曦被乳母抱在怀里, 原已经抽泣成一个小泪人儿, 看到姐姐们赶来, 又挣扎着要从乳母怀里下去:“我要姐姐……” 顾清霜行过去两步,抱了一抱静曦:“小曦怕不怕?” 静曦挂着泪珠怔一怔, 哇地一声哭得更狠:“怕!父皇走了,我没有父皇了!” 她该是宫中四个皇子、五个公主里,与皇帝感情最深的一个。 其余的几个公主见父亲的时间都不太多, 皇帝虽待她们也好, 情分却织不厚;皇子们则更是早早就感受到了父亲的凉薄, 尤其是在荣妃与皇后接连失势之后,他们各自忙着为自己的母亲操心还来不及。 唯有静曦, 因顾清霜先是宠妃、后是皇后,自幼便是被皇帝抱在怀中长大的。皇子间的万般斗争又都与她没什么干系,她日日开心,没什么忧愁。 如今皇帝离世,她自然也是最难过的一个。 顾清霜叹一声,柔声跟她说:“母后这几日怕是会很忙,小曦若怕,就跟着三哥哥。若还是怕,就让宫人来找母后,好不好?” 静曦抽噎着,点一点头。转而回过味来,又摇起头,小声嗫嚅说:“我没事,母后不要担心我,我不是小孩子了!” “不要硬撑。”顾清霜摸一摸她的额头,有些辛酸。 宫里的小孩子,总是懂事太早。 之后的几日,她也确是忙得脚不沾地。 首先便是太后的事。 太后自丧钟声撞响就昏迷过去,继而发起高烧,迟迟醒不过来。 予曜遵循祖制,在皇帝崩逝的第二日尊她为太皇太后。可到第三日,太皇太后便也去了。 角楼上的钟声又撞了一阵,宫中再度添了一层哀伤。 紫宸殿与颐宁宫正殿一时都成了停灵的地方,宗亲、百官、嫔妃都要去哭上一哭,进进出出的,半刻也不得消停。 礼部忙着安排丧仪之事,新帝年纪轻,事无巨细都不得不呈给太后过目。顾清霜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打理这些事,以表哀思。 太皇太后对她一直不错。而大行皇帝…… 多奇怪,在他走后的这几日,她时常禁不住地回忆起他的好来。 她记起千福寺的羊肠小道、林间禅房,记起那个雪夜。细细品味,就像饮了一口浓茶,苦涩里泛出点甜。 但她终究不后悔一日走来所做的一切。 他总是凉薄的,唯有他走了,她才能这样安下心来回忆他的好。若他活着,她便要时时提起十二分的心神,不敢在他面前说过一个字。 于她而言,眼下的日子到底是轻松多了。 相较于日日与他耳鬓厮磨,她更愿意站在他陵前追忆往昔。 停灵二十日后,到了出殡的日子。 那天满京城都是白的,哭声从宫门口一直铺到帝陵。顾清霜目送棺椁送进地宫,与予曜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