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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各种花卉,塑料壳暖瓶上面没有花,但颜色特别好看,还有一种竹皮的暖瓶……各种搪瓷盆、碗、缸,有素面的,有印着字的,还有印着花的……林林总总,鲁盼儿就指了一样一尺见方,椭圆的扁扁的搪瓷物件问:“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万红英也不认识,“不知道。”

    鲁盼儿就很奇怪,“看样子是能盛水的,可是口那么小,又有盖子,怎么喝呀?”

    “噗!”就有人笑了,“那是盛了热水暖被子的,不是喝水用的。”

    鲁盼儿和万红英回头一看,正是许琴,她左手里提着一个网兜,右手拿着一根冰棍,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

    万红英的脸马上变得红了,“许琴,你,你怎么来了?”

    “我为什么不能来?”许琴立即收了笑容板着脸问:“难道百货商店不让我进吗?”

    “不是,不是,”万红英赶紧解释,“你不是告诉我这周你爸爸过来看你吗?怎么又到商店了呢?”

    “我爸原来说这周末过来,可是临时有任务回不来了,所以我就出来买点儿东西。”

    鲁盼儿早听说许琴家在北京,她的母亲去世了,父亲是军官,工作特别忙,没空儿照顾她,只得把她托给杜老师。

    其实许琴一个人也挺孤单的。

    鲁盼儿正想说大家一起逛吧,万红英就抢到了前头,“许琴,你要买什么?我陪你。”

    许琴看了看面前的两个人,将左手的网兜一提,里面装着一盒子饼干和七八个苹果让她们看,“我已经买完了,这就回学校,你们继续逛吧。”

    “那我陪你回学校。”万红英立即下了决心,上前挽着许琴走了。

    鲁盼儿被留在原地,免不了呆上一呆,但她很快就想通了,自己本来就要一个人出来的,万红英一定要陪着,现在她不陪了,自己也不必受她影响,继续看看商店里没见过的新鲜东西。

    走过卖搪瓷用品的柜台,又有卖各种铝锅铝盆铝饭盒的,突然有人拉住她,“鲁盼儿!”

    这一次鲁盼儿真吃了一惊,“田翠翠,你怎么在这儿?”

    田翠翠就低声说:“我刚刚在马路上就看到你和万红英,悄悄跟在后面,正好看到万红英走了,才过来找你。”

    鲁盼儿再看田翠翠,穿着一件灰扑扑的旧上衣,头发都包在帕子里,手里挽着一个竹篮,上面盖了一块冷布,仿佛乡下串门的中年妇女,如果不是她们过去很熟,恐怕一下子认不出。

    “你怎么这身打扮?”

    田翠翠下了决心一般地说:“我来卖驴打滚儿了。”

    驴打滚儿就是用大黄米磨成面,蒸熟擀成片儿,再洒上炒熟的豆面,卷成的卷子,可以做咸的,也可以做成甜的,很好吃。鲁家有时也会做上一些,但是拿出来卖嘛,那就是……

    “投机倒把,对,我就是投机倒把了。”田翠翠的声音不高,却很坚决,“反正我上不了高中,将来既不能推荐上大学,也不能招工参军。我就投机倒把挣钱,再不过穷日子。”

    鲁盼儿赶紧拉住田翠翠,“你小点儿声。”往人少的地方挪了挪。

    田翠翠倒不怕了,索性把肚子里的话都倒了出来,“那天万局长到八队,把我们家的菜都拨光了,就连屋后的果树都被砍了,走到哪儿都被人笑话,万队长更是处处为难我们家。”

    “我参加劳动之后,万队长每天只给我记两个工分,队里最懒的婆娘都能记五分呢。我索性不出工了,两个工分?哼,到年底连自己的口粮都挣不出来,出工有什么用?专心投机倒把,结果找到了好几样挣钱的门路。”

    “卖菜卖粮挣钱少,卖驴打滚儿赚得就多了,今天我带了一篮子,一会儿就都卖光了,能得好几块钱的利呢——就是累了点儿,晚上回到家做到半夜,第二天一大早赶到县城里。”

    鲁盼儿担心地说:“你小心别被万队长抓住。”

    “我就知道你不会嫌弃我,”田翠儿就笑了,“我说出门走亲戚,万队长又有什么办法?哪怕他真在黑市抓住我,还能把我从红旗八队开除了?再说我们家世代贫农,还真不怕他!”

    过去田翠翠是有些胆小的,也没有什么主意,但是现在她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主意比谁都多,鲁盼儿就说:“你变了,田翠翠。”

    “我当然变了,”田翠翠一点也没有否认,可她又说:“鲁盼儿,你也变了。”

    “我哪里变了?”

    “你比过去长大了,也好看了。”

    鲁盼儿知道自己穿的要比田翠翠好许多,就安慰她,“你其实要是换一身衣服,也很好看的。”

    田翠翠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我最近没下田,变白了许多呢。”

    两人就哈哈笑了起来。

    笑了半晌,田翠翠才问鲁盼儿,“你到百货商店买什么?”

    “我想买二斤饼干,”鲁盼儿就把跃进在高中吃不饱的事说了,“他饭量大,每天吃几块饼干,总能垫垫肚子,免得饿了睡不着。”

    “我陪你去,”田翠翠轻车熟路地带着鲁盼儿绕过几个柜台,从水磨石台阶上了二楼,“饼干就在那个柜台。”

    鲁盼儿到了柜台前仔细看了看,有一种长方形大薄片的饼干,上面有一排排小孔,爸爸到县里开会时曾给家里买过,很好吃,价格也最便宜,一斤只要两毛六分钱,六两粮票,就掏出钱和粮票指着饼干说:“我买二斤。”

    没想到售货员理也不理她,只在放了复写纸的小票上写了几个字,然后把两张小票撕下来夹在头顶的一个铁夹子上,“唰”地一声将夹子推走了,原来商店屋顶上拉着细细的铁丝,夹子能滑来滑去。

    鲁盼儿就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田翠翠拉住她,“来,你跟着我。”她走在前面,拿出钱和粮票递向高高的收款台,上面的人收了钱,啪地一声在刚刚滑来的小票上盖了戳,把一张小票和零钱交给她。

    鲁盼儿这时才醒悟过来,百货商店与供销社不一样,收钱都要有专门的地方,而且田翠翠已经替她把钱和粮票都交了,“翠翠,我把钱和粮票还你!”

    “等一会儿再还,”田翠翠拉着她又回了食品柜台,“你看售货员怎么包饼干,可有趣了。”

    售货员收了盖过戳的小票,就把一张方方正正的黄褐色纸放在秤盘上,对准了二斤的份量后用木头夹子往上面放饼干,先是一下子放许多片,后然慢了下来,最后小心地掰开一块饼干只放半块,秤正好平了,将剩下的半块饼干重新放回去,才慢悠悠地托起纸来。

    鲁盼儿看着售货员放饼干的时候就很担心,她觉得那张纸太小,而饼干又太多,只要稍不小心就会掉下来,现在瞧着就更危险了。可是售货员不慌不忙,轻轻地将纸拢了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