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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缘城内游荡了两天,身心俱疲。对于一个从未进城的“山里人”来说,这冗杂的街道简直是种无形的折磨。恰好我又是个不记路的主,于是便没日没夜地在找路与迷路中循环。我身上的伤并未痊愈,加之一直马不停蹄地赶路,隔日便撑不住了。偏偏此时又卡进了一截小巷子里,我寻思半晌索性放弃挣扎,靠着一旁的矮墙坐了下来。

    此时正值春末夏初,昼夜温差略微有些大,分明昨夜里还寒风阵阵,次日午时的日光便灼人眼眸,四周闷热的空气似乎要将整座浮缘城蒸发。

    原以为这样一个偏僻的小巷子是不会有人经过的,我正打算就着巷口偶尔拂来的凉风小憩一会儿,倏地被一阵异响惊醒,忙不迭地直起身来探查。

    不远处一抹极为高挑的身影摇摇晃晃地朝我的方向走来,然还没走三步,便翻了个白眼,扶着一旁的墙壁“哇”地吐了出来。

    一股难以言说的酒臭味便顺着巷口的风钻入了我灵敏的鼻子。有那么一瞬间,我差点也跟着他吐了出来。然而出于医者本心,我并没有一脸嫌弃地绕开他,而是小心翼翼地走上去询问道:“这位公子你醉得厉害,需不需要醒酒丸?”

    “唔?”他猛地一抬头,却把我吓得一个趔趄,险些一屁股跌坐到地上。

    此人一身上好的绸缎外衫,青灰底袍下绣着雅致的银色竹纹,乍一看是位地位不凡的翩翩公子,然看清他的面容后,却被他眉骨上一条蜈蚣似的伤疤给吓得瞠目结舌。

    醉鬼加刀疤,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色。这会子我也顾不得什么医不医仁不仁了,下意识向后挪了几步,陪着笑道:“没什么,没什么!您继续,继续!”

    言毕撒开脚丫子就想跑,却被他一把揪住了后领扯了回来:“哪儿来的小姑娘,自己送上门来给本王当下酒菜?”

    难闻的酒味和呕吐物的异味扑面而来,我被熏得有些作呕,直道:“什么下酒菜?什么王?”

    “本王就是本王。”他虽一脸醉意,手劲却丝毫不小,一使力便将我拽得更近了些,竟然贪婪地开始拉扯我的衣服。

    我自幼在山上长大,从未曾与陌生男子亲近,哪受得了他这般轻薄?他这番动作无礼又粗鲁,登时激起了我心中积累已久的怒火。

    “我一片好心,却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手中寒芒一现,我缓缓将腰间的柳叶刀抽了出来,毫不犹豫地抵上了他的脑门。

    “哟,看着挺乖巧的,没想到还是个辣娘们儿。”他撇着眉毛大笑出声,而眉骨上那条“蜈蚣”随即便活了一般张牙舞爪地扭动起来。

    我羞怒交加,咬着牙就要冲上去把他捅成肉泥,却不知怎么的手臂突然一麻,自身后幽幽传来一股极大的力量。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耳侧凭空响起“啪”“啪”两下清晰的点穴声后,方才还一脸丑态的刀疤男又一次翻了白眼,就这么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一双纤细却有力的手臂将我凌空抱起,“嗖”地飞身跃上了房顶,独留那刀疤男不省人事地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鼻尖传来此人身上浓郁的桃花香,旖旎而又缠绵,直让人昏昏欲睡。我一抬眸,正对上她一双氤氲的褐瞳。

    “光天化日之下敢刺杀王爷。”她朱唇轻启,含笑的声音中带了三分妩媚,“丫头,谁给你的胆子?”

    是个妖娆至极的女子,容色晶莹如雪,五官似玉般精致细腻,连眼角眉梢都沾染了初春一般寒热交加的柔情。

    那一刻,鼻尖溢满了勾魂的芳香,连带着我几日以来的疲倦都一起勾了出来。我一边感叹着世间怎会有如此美貌的女子,一边失了神地偏过头,竟毫无预兆地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甚是香甜,连梦都没有一个。再度醒来已是夜深,我挣扎着从陌生的床榻上坐了起来,眼神无意识地朝桌边那抹娇媚的身影投去。

    是方才袭晕刀疤男的女子——此刻正裹了身桃红色水纹轻纱,翘起一双凝脂般光滑的长腿斜倚在墙边喝酒。她看似文弱,喝酒的方式却如同男子一般豪迈,直勾了酒坛子往嘴里一阵猛灌,喝完了就“嘭”地扔到地上,任凭它滚出老远。

    我瞥了一眼满地的空酒坛,忍不住弱弱道:“姑娘,这么喝酒伤肝伤胃。”

    “醒了?”她微微顿住,将喝了一半的酒放回桌上,起身朝我走来。

    我怯生生地向床上缩了缩,试探性地问道:“这是哪里?”

    “雁昔楼。”她漫不经心道。

    “不认识……”我摇了摇头,伸手下意识地在腰间摸索着,却发现那里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顿时慌了神,无措的目光在满屋子疯狂打起了转。

    她扬了扬眉,缓缓地从怀里掏出那枚深褐色的柳叶刀,低声道:“你在找这个么?”

    我眼前一亮,整个人都活了过来,忙道:“是的,请把它还给我。”

    她眸中水光一凝,有些难以置信地将柳叶刀递到我的手心,见我一副极为宝贝的样子,便冷不防问道:“这枚弯刀曾是沐兄的随身之物,为什么会在你手里?”

    “沐兄?”我皱眉想了想,随即不确定道,“你是说——阿言?”

    “嘶,你管他叫什么?阿言?”她有些意外地睁大眼睛,一脸惊悚地瞪着我。

    “你认识他?”像是心里被点亮了一盏灯,我又惊又喜地望向她,“他在哪儿?”

    “噗,看不出来。”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沐兄那样冷的一个人,也会被小姑娘叫‘阿言’。”

    我见她反应夸张,便有些难为情地问道:“有什么不妥吗?”

    “没什么不妥。”她将面上的笑容缓缓收住,而后拉住我的手正色道,“我得带你去见一个人。”

    就在我还沉浸在“沐樾言”三个大字中无法自拔的时候,她已经拉着我穿过了无数个房间,来到了走廊的尽头。

    三声扣门的声响过后,原本平整的墙壁蓦地轻轻转了一个面,露出一扇极为隐蔽的门来。

    在我讶异目光的注视下,这女子一改方才的风情万种,极为谦卑地俯身朝门内跪下:“殿下,我将人带来了。”

    静默半晌,略带慵懒的回应才缓缓地传了出来,清朗中包含了一丝戏谑:“晏烛情,我让你盯着祺王,你给我揪个女娃娃回来做什么?”

    被唤作晏烛情的女子沉声答道:“回殿下,属下在监视祺王的时候,这丫头正准备独自刺杀祺王,而她手中的弯刀曾是沐兄的随身之物,想来是沐兄的故人。为防止她扰乱我们的计划,便将她带回了雁昔楼。”

    墙壁内的暗室出乎意料地整洁干净,复古花纹的桌椅井然有序地摆成一排,最里层雕花的窗户将屋外闪烁的星光衬得若隐若现,楚楚动人。而方才说话的男子一袭藏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