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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想要搅扰顾姑娘的……”半句话卡在喉咙中央,像是难以启齿一般,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来。

    段止箫见谭今崭已是无形中漏去了一半的锋锐气势,便不由得放缓了声音,一字一顿地耐心磨他道:“哎,我明白谭卿此举皆是为了这茅舍中的所有人找想,然而……现下夜色已深,你纵是将这间屋子翻了个底朝天,也未能抓到那贼人的一片衣角。事已至此,你可曾仔细想过,那身手极好的神秘刺客,兴许早已是在人群陷入恐慌的那一小段时间里,借着混乱而逃之夭夭了呢?”

    微微一怔,那谭今崭旋即闷声答道:“既然是寻遍了整间茅舍都不见他的身影,想必此人已然是侥幸窥得了空隙,趁乱溜之大吉了罢……至于他私下从属于哪一方势力,便更是不得而知的事情了。”

    “哎,谭卿,人在思考问题的时候,不可兀自将其想得太简单,亦是不可将其想得过于复杂。”再度凝重地叹了一口气,段止箫意味深长地肃然说道,“纵观这游离于浮缘城内外的几股庞大势力,能有意与我们段氏宗家彼此明争暗斗,殊死抵抗的那一方,除了渐渐趋向于没落的浮缘孟家,便只剩下了段琬夜和他手中那一群愚蠢无知的虾兵蟹将。所以,若是想要知道那贼人从属于哪一方势力,只需逐一推算,便可略略猜个大概。”

    段止箫此人心思极为狡猾诡秘,不过是偶然窥得一点微妙的空隙,便能将其揪得死死的,然后再反手扣上一口大锅,偏又有意无意地含糊其辞,让人听了难免要心生曲解——想来,这段琬夜定然是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现下分明还什么也没做,就已莫名变成了派人刺杀谨耀侯夫妇的嫌疑犯,还得被那生性耿直顽固的谨耀侯无端记恨着,也真真是从天降下了一桩苦事。

    谭今崭那厮方才本已是急得火烧眉毛,再也不可按捺半分,然这会儿不慎撞了个大尴尬,便像是被人从头泼下了一盆子热水,连带着整个脑子都烧成了一团浆糊,一时之间哪儿还顾得上其他?便只能是连连应和着段止箫的话语,以试图摆脱这般磨人的窘境:“殿下说的是,方才的确是有些臣操之过急,满心想着要将那贼人捉拿在手,才会……哎……才会不慎搅扰了顾姑娘的一份……清静。”

    “行了,你也无需再自责什么。”段止箫叹息着说道,“现在时候也不早了,想来那贼人也该是没了踪影,再怎么费力追捕都无济于事……倒是你在这山谷中足足忙了有一整天,加之谭夫人又因此受了极大的惊吓——你果真不用回到房间里好生歇歇,再顺便陪一陪你家夫人么?”

    “多谢殿下耐心提点,只是……”顿了顿,那谭今崭似乎还有话挂在嘴边未曾说出,遂言语之间多带了几分微不可察的踌躇。

    “安心休息吧,待到隔日重新回到谨耀城内了,再去追查此事也并不算太迟——你要知道,若是敌方有意与我二人作对,又怎会一直藏在暗处而迟迟不肯现身呢?”段止箫笑意盈盈地继续糊弄他道,“倒不如趁着现在尚且空闲,养精蓄锐,留着余力一齐用在日后罢。”

    段止箫这番话虽说是阐述得有理有据,头头是道,而如今骤然落入谭今崭的心里,却也不由得让他那顽固不化的死脑筋无端生出些许犹疑之意——不过,好在这厮自知方才莽莽撞撞地破坏了他人的一桩“美事”,所以这会子除了老老实实地想要化解这份尴尬,他心中便暂时是难以再放下任何别样的想法。

    彼时漫漫长夜已是悄然过半,屋外飘飞不断的雪花亦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趋向于平缓,似在半空中辗转翻覆了无数次,而后又柔软无声地归入了大地的怀抱——就仿佛那夏初时节无意间斑驳了一地的细微光影,不过是一次偶然的随意倾洒,便已然席卷了天地万物间的所有缠绵与温柔。

    屋外纷纷扰扰的动静逐一散去,人们迈着疲累的步伐各自回到了原处,为这一日以来不曾停歇的忙碌与奔波画上一个不算完美的句号。

    我和沐樾言一动不动地在那稻草堆上窝了近一柱香的时间,期间连大气都不敢出上一口,一直待到门外所有亮起的灯光一点点地黯了下去,那始终紧绷着的神经方才有所松懈。

    也许是在暖融融的棉被里呆得久了,他那一向僵冷如冰的身体还略微有些发热。

    我安安静静地埋首于他脖颈之间,凝神细听的话,甚至可以感受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缓慢而又有节奏的,无端冲击着我的心弦。

    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由衷地期盼着,渴望着,这样温暖亲昵的一刻能够保持得更久一些,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我想和他单独二人呆在一起,共同享受这份难得的安宁与美好。

    不过,事实并非总是如人所愿,待到所有动静皆是消失殆尽了,那一直被我压在身下的沐樾言终是小心翼翼地动了动肩膀,有些僵硬地低声对我说道:“……起来。”

    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我脑中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便立刻骇得烟消云散,微微侧头,便将双唇有意识地离开了他脖颈上那道醒目的伤口,随后又扶着他的手臂撑起了身体,动作沉钝迟缓地挪到了一旁歪歪扭扭地斜坐着,却是看也不大敢抬头看他。

    视线模糊的一片黑暗里,沐樾言亦是撑着身下那团参差不齐的稻草堆缓缓地坐了起来,倒也不急着开口说话,反是微微垂下了眼眸,目不转睛地望向了我的面颊。

    眼皮有意无意地抬了抬,我一眼便又瞧见了他脖间触目惊心的伤口,顿时震得心下一慌,连连从稻草堆上一咕噜滚了下来,急声对他说着“我去给你拿药”,言毕,便一阵风似的蹲在了一旁端放着的棉布包里迅速翻找了起来。

    不过少顷,我又捧着一手的大小瓷瓶坐回了草堆边上,转而试探性地对他说道:“我……我不知道会耽搁这么久的,而且这次出门,随身携带的药物也不多,你就先将就着用用吧。”

    嘴上说是这么说了,心里头却还是虚得厉害,连带着双颊上升腾而起的绯红都尚未褪去,反倒是晕染得更甚了一些。

    而沐樾言这厮却是依然冷得像块石头,任我在他旁边捣鼓着那些各式各样的小瓷瓶,却是一直板着那张僵硬的棺材脸,半天也不曾应上我一句,而他眸底深沉的色彩亦是始终平缓而又静谧的,看不出丝毫波澜。

    ——这时的他,心里又在想些什么呢?

    感觉到沐樾言专注的视线片刻不移地端放在我的头顶,我便忍不住悄悄琢磨着,是不是我方才的行为举止太过鲁莽了一些,又惹得他心里不高兴了?

    抿着嘴唇思忖了片刻,我还是决定主动开口说些什么,以安抚这座随时都有可能崩塌的危险冰山。

    轻咳了几下,我便紧接着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