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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语毕,再望一眼他瞬间满面的呆滞与错愕,忽觉心情大好,兀自低笑着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回榻上睡觉去了。

    一夜沉眠,倒是睡得格外安详。

    次日初晨,趁着那翁小杯还在熟睡之际尚未苏醒,一众人便已是悄然出门,陆陆续续地前往关押翁家夫妇的地下仓库。

    彼时他二人方从被迫封穴的昏睡中迷茫睁眼,一时还没能弄清发生了什么事情,然仰头望见周遭影影绰绰地围上了一大群人,便不由登时骇得面色惨白,连连朝墙边缩了数尺之余。

    借着晨间投下的几缕微渺光晕,能勉强瞧清仓库里所堆放大量制造暗器与短箭的精巧机关。昨日夜里来去匆忙,倒也不曾仔细在此观察一二,如今骤然一眼朝四周扫去,还是会不由自主地为满目尖锐的杀人凶器所震撼。

    陆羡河垂眸望着身侧四面满是疮口的破旧墙壁,半晌无言,终是幽幽出声长叹道:“真是作孽。生得一双如此技艺高超的巧手,却偏偏是在自家的乡土之上肆意为恶——小伙子,恋乡可不是你这么个恋法啊!”

    那半跪在地的翁凭蓦然听得此话,登时怒得目眦尽裂,正欲叫嚣着从周身紧缚的粗绳之中挣脱而出,却愣是被人以一记刀鞘狠狠摁翻在地,愕然抬眸,便是对上了沐樾言那张冰雪寒霜似的面孔。

    他腰间伤势未愈,遂暂且由两名部下细细搀着方能勉强下地,然手上所使的力道倒是不小,那一举鞘击沉沉砸在翁凭背上,险些将他生生呛出一口血来,好在那一旁低头跪着的曲红絮倒还算是识相,如今见了风头不对,便连忙冲上来伏在沐樾言的脚边,半是祈求半是哭嚎地喊道:“大人,大人放过我这不懂事的丈夫吧,昨日是我放箭伤的您,是我该死,是我该死,求求您不要伤害我的丈夫和孩子……”

    话音未落,翁凭已是愤然出声啐她道:“没出息的女人,尽是会跪着求饶!”

    “少在这里贫嘴,不然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眸色一凌,沐樾言以手中尖锐的刀鞘直抵在他后心道,“你们三条命我不感兴趣,我只要你说出这批东西的运输路线,以及所有的流通总量。”

    翁凭冷哼了一声偏过头去,一副誓死不从的样子,而曲红絮则是满眼泪光地扯着他的肩膀,一边支撑着自己半跪在地,一边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低低劝道:“翁凭!你去给他说明白,快说明白,好让他放了我们一马!”

    “放了我们?别想得美了!”凉嗖嗖地提高了几度尾音,翁凭意味分明地说道,“真要说得个清清楚楚,你信不信他马上就会出手把我们杀了!”

    曲红絮听罢怔然一想,倒也觉得不无道理,正待一人犹豫得愁眉不展,倒是那陆羡河在旁幽幽开口道:“你们夫妻二人在这轶水镇中残害无数百姓,也该知道一旦东窗事发,会是个什么下场。如今,你们二人倒是可以将生死之事抛诸脑后,可又何曾想过家中那名年纪尚幼的三岁女儿?”

    骤然提及自家女儿,那夫妻二人硬是骇得浑身一震,愕然相互对视一眼,终究是无法随心所欲地直接放下。

    半晌沉默不语,那翁凭于昨日夜里方由沐樾言蛮力震碎了一条手臂,现下面色乌青之中还隐隐泛了一丝疲惫乏力的颓丧。似是犹自在心底深处极为激烈地斗争了一番,他用力地抿了抿苍白失色的嘴唇,声线沙哑地开口说道:“只要能放过我的女儿,我说。”

    沐樾言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神色虽是依然冰冷如霜,却也是在无形之中传达了不会轻易伤害翁小杯的想法。

    略有不安地清了清嗓子,翁凭不敢对上沐樾言锋利如刀的双眼,遂兀自偏头面向一旁的墙壁道:

    “大概在三个月之前,隽乾王段琬夜所暗派的一波人手潜伏在南北各大乡镇,说是重金寻求一名可以倾心制造□□的工匠——那时的我虽凭着一门手艺在轶水镇混得风生水起,然而恰愁每日收入微薄,无以补贴家用,所以突然听得这类消息,便难免想要上前一试。”

    ☆、求情

    喉咙哑了哑,翁凭抬起下颌指了指一旁半掩半开的铁柜道:“当初那批人给我的机关图纸还在柜子里放着呢,我就是照着那个样子一点点地精简改良,然后再呈递给上头的人逐一检查过关。”

    应着翁凭的说法从柜门中缓缓取出一张皱巴巴的薄纸,沐樾言摊手将其铺平来一看,果见上面细心刻画的暗器草图和他袖中隐藏的那枚小型□□如出一辙——如此一来,倒当真是段琬夜在依照着这套手法暗中制造武器,妄图以此等凶煞之物参与战争,取人性命。

    “一开始的时候,他们对我很满意,也赏了我很多银两予我供养家中妻儿。但是到后来,他们的要求越来越高,不断希望我能将那些暗器制作得更为利落准狠一些——而我,恰又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永远都盼着自己手下的工具,在所有人的眼中都是最完美的作品。”顿了顿,阴暗的眼眸中划过一丝显而易见的狠毒,“所以,制弩,造箭,施毒,一次紧接着一次的疯狂暗杀,都是我为了完善作品而必须达到的步骤。”

    我心下一凉,漠然凝视着翁凭那张扭曲得略有些魔怔的诡异面孔,只觉可怖而又无奈。

    本只是个寻常人家的普通百姓,一旦涉足了权位与势力之间的明争暗斗,便是一脚陷入夺命与屠杀的泥沼,此生此世,都将万劫不复。

    他是如此,如今在场的每一个人,亦都是如此。

    “接应我运输每批暗器的都不是同一个人,但是从他口中所说的话来看,轶水镇这一片区域用以防守的眼线和探子,都是由上头的一位大人物来亲自支配和管理。”翁凭垂眼道,“大概每隔十天,那位大人物就会派人在轶水镇旁的永钟城外收取三到五箱货物,然后走水路绕行离开,至于运往何处,就是不得而知的事情了。”

    沐樾言听罢却是敛了面上淡然,转而一脸严肃地问道:“那个支配着整件事情疏通运作的人是谁?”

    “不知道。没人透露过他的名字,也没人透露过他的面貌,只晓得他偶尔会在永钟城中出没,负责连通南北两域的各类信息与情报。”翁凭如实答道,“其他的东西,他们也无意让我干涉其中,自然不会透露过多。”

    半晌静默,倒是陆羡河抬颌望着头顶年代已久的破旧房梁,淡声说道,“大概是段琬夜身边的某位重要人物罢,言行之间确实谨慎得厉害。”

    “嗯,此事所涉及的底线,比我想象的还要更深。”沐樾言皱眉道,“想要摸清他们的套路,还需要深入调查。”

    “调查倒是次要,若是真揪出来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你此次出行所带来的人手,恐怕要不够。” 眉目略微一凝,陆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