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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段止箫恍若未闻,只是眯了狭眸,又是冷不防地出声问我道:“师父那边,可有具体消息了?”

    我一愣,猝然想起陆羡河寄来的书信尚还摊在屋中,期间难免有与薛临息息相关的内容,便沉了面色,扯谎敷衍他道:“不曾有过。师父他老人家喜好云游四海,途中山遥水远,又怎能得空向我汇报行程?”

    “但愿如此。”段止箫冷笑一声,亦不再过多言语。反是一旁的谭今崭抬了眼眸,深深望了我道:“说起来这位顾姑娘……往日内人生死攸关一刻,多亏有姑娘前往府中彻夜照拂,方才有幸捡回一条性命,谭某在此,敬姑娘一杯,以表心中无尽感激。”

    席间众人闻得此话,皆是神色有异,饶是方才还笑意盈盈的段止箫,亦是不大自然地垂了眼睫,有所深意地握着酒盏埋头浅酌。我心跳骤然加速,手中动作也随之渐生慌乱,于混沌中随意地执了一盏瓷杯,以茶代酒回礼应道:“医者本职……当以救人为先。”

    言毕登时倍觉难堪,忙是低头敛了面色,任十指在桌下微微绞紧。偏偏段止箫那厮还不依不饶,低笑一声,即刻故作关切地询问谭今崭道:“谭卿,不知令阃如今身子可还康健?”

    我眉心一跳,紧接着便听得谭今崭仰天长叹片晌,执盏大口饮酒道:“这一年以来,她过得甚是煎熬,虽说身体已无大碍,据府中大夫所言,往后怕是再难生育。”

    话音未落,我愣是骇得喉头一哽,胃中似有无数异物在疯狂翻腾,皱眉忍耐一阵,又唯恐在桌前失态,索性低声交代了一句“告退”,便捂了嘴唇快步朝门外奔去。

    屋中众人不明所以,皆是面面相觑,不过少顷,复又将此事抛诸脑后,转而捡起别的话题侃侃而谈,唯独沐樾言扬起视线,不断朝我投来焦虑的目光,却因期间段止箫反复提及军中要事,暂时被拖曳得不得离席。

    我一路小跑着奔至后院枯木深处,扶着一根树叶落尽的老枝干便开始埋头一阵干呕,无奈那胃里在兴风作浪,却是无论如何也吐不出什么东西来。犹自恍神片刻,倒是想到今早晨起时并无食欲,加之心间烦闷之意起伏不定,遂那栈中小厮呈递上来的饭菜一口也没动,悉数端到窗外喂了院里养的小奶狗。

    我这副模样多少有些狼狈不堪,自然不愿示于人前,不料现下一头扎进了院落最里端,还是让客栈里平日洗衣煮饭的大婶儿瞧了异样,提着竹篮出来,还不忘出言反复念叨道:“现在的年轻人,饮食不规律,这动不动就把胃给吃坏了,还要平白遭罪啊……”

    我一时理屈词穷,不知应作何反应,片刻无话,反是见她将那只尚还温热的小竹篮捧递到我手心,弯着眉眼笑眯眯地说道:“喏,刚出笼的梅子糕,还热着呐,拿去开开胃吧。”

    梅子糕?

    我咽了咽口水,直勾勾地盯着那只竹篮好一段时间,果真是鬼使神差地点点头,道了声谢,便怀抱着一篮子香味儿萦绕的梅子糕回了屋中,忽觉心情明朗了大半。

    再这样下去,我就当真活得跟猪一样了——见了段止箫我要焦虑,见了谭今崭更是闹心,唯独瞧着满眼酸甜可口的梅子糕,便会瞬间心花怒放,笑逐颜开。

    不过转念一想,这民以食为天,不优先把肚子给填饱了,又哪来的力气去给人治病呢?

    于是乎,心里没了压力,我也不再计较些什么,转身抱着那篮冒着热气的糕点便坐回了桌边,捧了一碟出来,凑近闻了一闻,却也指不定是要全部吃完的,只是嗅来觉着香甜宜人,颇有几分能安抚人心的味道。

    事实证明,美食能使人感到宽慰——我一时瞧得有些出神,正犹豫着该不该给沐樾言留上一碟做为夜宵,后来仔细想了想,这小子这会儿还被困在段止箫那处脱不了身呢,谁又能料到他何时才能够回来吃这篮子半凉的糕点呢?

    抿了抿唇,我闭目无声思虑了片晌,终究是叹了口气,取了一方巾帕来,预备着将双手试净。然而指尖微微一滑,无意掠过手腕脉搏跃动之处,眸色登时一滞,木然呆立良久,复又难以置信地反手贴回腕间,凝神一摁,瞬间惊得连手中瓷碟也拿不稳当,数块梅子糕应声而落,蓦然摔碎了一地。

    ☆、生命

    深吸了一口气,我冷静下来,迫使自己能够彻底理清接下来的所有思路。

    若是照今日来算的话,我的月信也迟了有整整一月之余,虽说它一向不曾准时,却也不至于拖上这么长时间。可是,按理来说……不对,根本没道理啊!

    我手足无措地跪坐在竹篮边上,满头大汗地想道,当初离开谨耀城被陆羡河照料的那一段时间里,他曾对我说过,我身体虚寒,早年旧伤未愈,注定不易致孕,而我心知当今正逢乱世,就算有了孩子,也只会徒增累赘,所以自那之后,便没太在意这一档子事情。

    然而……现下一手抚着腕上圆滑如珠,流利轻快的滑脉之象,当是有孕足有一月——我就说近来怎的无故食欲下降又疲乏嗜睡,平日里只当这些是正常状况,倒是一时疏忽了事情的本质所在……

    所以,现在的我又该怎么办才好?

    依目前古晁城内外的具体形式来看,战争迫在眉睫,进攻之势亦犹如是箭在弦上,一触即发。这般紧迫的情形之下,拖家带口于沐樾言来说,无疑是一项更为沉重的负担——且不说往后愈发庞杂的战乱之势,这孩子能否如愿平安降生到世上,都是一个未知的定数。

    蓦然思虑至此处,方得知有孕一事的喜悦之情已然在刹那间烟消云散,转而渐渐上涌的,即是不可避免的惶恐与忧思。

    是夜。一轮新月尚未能只身冲出乌云密布的桎梏,便被黑幕降临时所带来的朦胧大雾给淹没得无影无踪。秋末冬初的细雨绵软如丝,却又冰冷如针,一阵未歇,另一阵则疾厉而往,似是无以等待,又似是禁锢不得。

    沐樾言方推门入屋时,我正抱膝坐在床榻里端发呆。彼时墙头的红烛燃得只剩了一截蜡灰,他淡淡扫了一眼桌上凉透的几碟梅子糕,便俯身将微渺的火光吹熄,转而替上一支新的。半晌过去,见我犹是一言不发,便折身坐到我跟前,大手拍着我的脑袋低道:“皓芊,白日里殿下随口说的那些话,你无需记挂在心。”

    我垂着脑袋,闭了眼睛,却没吭声应他。

    “谭夫人那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你我心里都明白,那只是殿下用以压制谨耀侯的一种手段。他未下狠手直接了却谭夫人的性命,已是做到仁至义尽,不论谨耀侯最初的动机如何,都难逃被段家彻底吞并的命运。”沐樾言轻叹一声,复又伸长手来,试图握住我的手腕,偏偏我此时敏感紧张得厉害,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