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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光灿烂,发迹于北芫,横扫中原,传说只消看一看就使对手跪伏于地不敢再战,一挥手就有天兵天将助阵,取了百万敌军的头颅,以此收复诸国,平定天下,奠定了大周四百年的江山基业。

    然而悠悠四百年已过,这天子血脉逐渐凋零,人丁越来越稀少,夭折者多,最近这些年来更是只剩下天子一脉勉力维持,不但再也没出过能比肩先祖的明君,就连彰显血脉的金眸,也一代比一代黯淡。诸侯割据,群雄四起,天下百姓十停倒有九停虽然号称是大周的子民,却纳的是诸侯的税,交的是列国的粮,大周渐渐地只剩了一个空架子。

    大周以南,是此时灭了大周,志得意满,早已自称为帝,一时风头无两的陈国,若是一路西行,穿过娄梁,前有天险,背倚西陵高原,就是诸国不敢染指的法外之地人间仙境凤梧山。

    凤梧山虽邻西陵,气候却温暖宜人,山下良田千亩,街市繁华,百姓安居乐业,是这乱世中难得的一块净土。世事变迁,凤梧山上却是数百年如一日,一潭碧水,千竿修竹,竹林中隐隐露出青瓦白墙,秦楚处理好了山下诸般俗务,上得山来,一路都有人招呼“大师兄”,秦楚微微颔首示意,脚步却不停,一路进到内室。

    师父正在与师伯下棋,两人皆是白须飘飘,仙风道骨。秦楚不敢打扰,静静立在旁边。半盏茶功夫,师父的白子好不容易逃过黑子追杀,腾出空来,对一旁的秦楚挤挤眼睛。

    师伯却看也不看秦楚,冷哼一声,“下山一次,神色轻佻,脚步虚浮,倒是多了一身的红尘烟火气。”

    秦楚肃然而立,不敢出声。忽见师父朝茶壶努努嘴,连忙上前恭恭谨谨给师伯斟了一杯茶。

    师伯喝了一口茶,问,“人没带回来就算了,你与她的缘灯可熄了?”

    秦楚咬咬牙,从怀中拿出那光芒更胜的小小琉璃球。

    师父正喝茶,噗地一声笑出声。

    师伯默了默,方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滚出去。”

    始作俑者此时正在百里之外,马蹄轻快,兴致勃勃。

    小七十几年来看什么都隔着帽檐下低垂的面纱,虽然面纱是父皇给的楚国巧匠的珍品,外面的人看不清里面的人的面目,面纱里看外面却是清清楚楚,但毕竟气闷累赘,此时没了面纱,天下如此之大,自己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一时觉得心怀大畅,生平从没有如此自由自在过。

    可惜也只能畅快这几日,前路茫茫,吉凶难测,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与先祖在北芫千里雪原上纵马奔驰时相同的血在脉搏中奔流鼓动。

    那个绵延四百年的金眸家族,即使注定要在风雨飘摇中颓然倒地,碾落成尘,即使只剩最后一个人,也会有它的最后一声绝唱,绝不会是悄无声息。

    那些染过血的手,都要用血才能洗得干净。

    世上哪有欠债不还的道理?

    小七一路放马狂奔,离了凤梧山,穿娄梁,过泾水,直奔陈国都城讨债去了。

    这天已到陈周交界的祁安城关。大周与陈国隔着祈岭和泾水,祈岭靠南一侧都是绝壁,极难攀越,由周入陈的人大多都会走祈安关。祈安坐落在一个祈岭隘口,早已变成一个繁华的小城。小七离祁安越近,看到路上人越多,到了祁安城关下,已经到处都是人,多数破衣烂衫,奇怪的是都不进城,在城外或坐或卧。

    小七只得下马牵着马向前走,只见路边一个小女孩,和小长乐差不多大,也就四五岁,也一样的大大的眼睛,小手小脚,正被母亲搂着喂吃的,喂的却是一块硬梆梆黑黄色看不出是什么的干粮,小姑娘拼命咽着,又咽不下去,噎得直哭,母亲看着心疼,也跟着掉眼泪。

    小七摸了摸包袱,掏出身上带的吃食,蹲下递给她们,又打听她们的来历。

    那母亲说,她们原本是大周百姓,因为战乱田地全毁,流寇作乱,今年的收成全不能指望,眼看着接下来就是大荒,因此想向南逃到陈国,可是这祁安城关却拦着不让人过去,想过去每人要收五钱银子。本来身上就没什么钱财,更何况大都拖家带口,一家几两银子不是小数,大多数人进退不能,滞留在了这祁安城下,缺衣少食,无计可施。

    小七牵马来到城下,果然看见关口一队士兵威风凛凛提刀拦着不让人过,周围城墙脚下背风处,挤挤挨挨的都是难民。

    小七只得交了银子,问其中一个小官模样的人,“如今陈国灭了大周,他们现在都已经是陈国百姓,为何不放他们入关?”

    那小官斜睨小七,“我们大陈怎么容得下这么多流民,如今上面有令,交得起银子才能进关。要进就赶紧,再过两天人更多,想交银子进也进不来了呢。”

    小七想了想,把怀里从秦楚那里摸来的银票和散碎金银都掏了出来,也不过凑了区区三百多两,又去摸头上发髻,这才想起自从国破以来全身上下并没有一点饰物,心中懊悔,平日在大宛宫中,对那许多金钗玉镯全不在意,随手乱丢,真是钱到用时方恨少。

    身后的马儿忽然打了个响鼻,小七喜道,“对了,忘了你。”将马缰交给那小官,“连这匹马一起算上,前几天花了我四十两银子买的。”那小官上下打量了一下,“这样的老马,毛都秃了,撑死了能抵个二十两。”

    小七知道和他争辩没有用处,压了怒气,看着他招呼附近的难民过来,一个一个放人进去,近处的人听说有人付了银子,扶老携幼蜂拥而至,不过一转眼间功夫就把钱数用尽,那些士兵又将人拦住了。最后进城的是一对中年夫妇,携着一个十岁上下的小男孩,跟着一个花甲年纪的老妇人。那夫妇和小男孩已经进城,老妇人因为人数已到,被拦在外面。几人已经哭成一片。

    那老妇人极力让他们带着孩子先走,那小男孩大哭顿足说,“奶奶进不来,我也不进城!”说罢就要从士兵刀下钻过去,被那小官看见,飞起就是一脚。小七纵身上去,一把把小男孩拽到身后,大怒,“我给了你这么多银子,你多放一个人进来又能怎样?”

    那小官嗤笑,“五钱银子一个人,明明白白,童叟无欺,这又不是我定的规矩。”

    小七只觉得握惯了玄冰叶的右手痒痒,只可惜这是光天化日,祁安城门口。无计可施之际,忽然想起耳垂上还有两个细细的金耳塞,金子虽轻,但前面却嵌着极小的两粒珍珠,是平时练功嫌耳环累赘随便塞上的,早已把它忘了,赶紧取下来,交到那小官手中。那小官看那珍珠虽小,成色却是极佳,且一对一模一样分毫不差,亮得能照见人影,悻悻道,“让你们占个便宜。”提刀将老妇人放了进来。

    几人对小七千恩万谢,小七回头看着城门外乌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