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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神的看着兵们背上的洋炮。 阿Q于是再看那些喝采的人们。 这刹那中,他的思想又仿佛旋风似的在脑里一回旋了。四年之前,他曾在山脚下遇见一只饿狼,永是不近不远的跟定他,要吃他的肉。他那时吓得几乎要死,幸而手里有一柄斫柴刀,才得仗这壮了胆,支持到未庄;可是永远记得那狼眼睛,又凶又怯,闪闪的像两颗鬼火,似乎远远的来穿透了他的皮肉。而这回他又看见从来没有见过的更可怕的眼睛了,又钝又锋利,不但已经咀嚼了他的话,并且还要咀嚼他皮肉以外的东西,永是不近不远的跟他走。 这些眼睛们似乎连成一气,已经在那里咬他的灵魂。 “救命,……” 然而阿Q没有说。他早就两眼发黑,耳朵里嗡的一声,觉得全身仿佛微尘似的迸散了。 至于当时的影响,最大的倒反在举人老爷,因为终于没有追赃,他全家都号啕了。其次是赵府,非特秀才因为上城去报官,被不好的革命党剪了辫子,而且又破费了二十千的赏钱,所以全家也号啕了。从这一天以来,他们便渐渐的都发生了遗老的气味。 至于舆论,在未庄是无异议,自然都说阿Q坏,被枪毙便是他的坏的证据:不坏又何至于被枪毙呢?而城里的舆论却不佳,他们多半不满足,以为枪毙并无杀头这般好看;而且那是怎样的一个可笑的死囚呵,游了那么久的街,竟没有唱一句戏:他们白跟一趟了。 ☆、娘子合欢 被人跟踪的感觉真心不爽,尤其整日被个疯子跟踪的感觉就更加别扭了。偏她还是个发丝半白的羸弱老妇,大冷的天裹一件素兮兮单薄棉袄,你走她亦走,你打轿,她便一路随在后头不要命地跑。这样可怜的人,你若要骂她赶她,首先良心就过不去。 青娘揩着几包药草一路往将军府方向回去,川儿近日频频尿裤子,大夫把了脉也只说是身体弱,吃了几天的药却一点儿也不见好,真心头疼。 小京依旧在旁喋喋不休,她这样的性格,每日总有一堆说不完的牢骚话:“狗太尉!做尽了坏事也没遭报应,全报应别人身上去了……这个死那个疯的,他倒活得越来越逍遥自在,女人一个接一个地往家里娶……” 青娘理着发丝,弯起嘴角冷笑,那个何太尉她是见过的,满腹肥肠,一双眼睛滴溜溜的,一看就是个好色谄媚的恶心角色。那样的男人,妻子疯了不打出去已然算是好的,娶多少女人都再正常不过。 因想到那日来接疯夫人回家的蓝衣清秀男子,便回头问道:“那天那个后生不是她儿子吗?” “呸!哪能是她儿子……早死了!听说后来小姐儿也丢了……抱回来的养子,现在看着是个孝顺的,谁知道心里头怎么想呢,太尉府里头就没有好人!” 小京啐了一口,撇过脑袋向拐角处缩头缩脑的老妇人白了一眼,又将青娘好一番打量,皱着眉头道:“诶,我就奇了怪了,这老太太自夫人您来了后倒是安静了不少……你不知,平日她但凡看到个面生的年轻女子,那可是当街扑过去又抓又亲呢,没把人吓死!” …… “是麽?那倒真是奇怪了。”青娘嘴角抽抽,一时倒也不知如何回答。 “囡囡……”想是见二人停下来看她,何夫人蠕着步子从拐角处移了出来,勾着瘦弱的脊背,眼神儿怯怯盯着青娘手中的食盒子,拼命吞咽着口水。 看样子,倒是饿坏了。 青娘从盒子里掏出一块热乎糕点走过去:“给,给你吃。”面上带着笑,眼神儿却是同情的。 她虽自小不知什么母女亲情,对于情啊爱的却也从美人们口中听去了不少。所以说,女人哪,不怕生得不好,怕就怕嫁错了郎,穷些的倒也好办,有手有脚终是能混得了一口饭吃;最怕的就是那良心被狗吃了的负心汉,不爱你不疼你偏还将你一辈子掏光毁尽,到头来如何死的都不知晓。 “不不不,不要……”几时有人对自己笑过?何老夫人吓得一个劲直往角落里缩去,眼睛巴巴瞅着黄澄澄的糕点,分明想吃,只那手伸出来又立刻缩回去,矛盾万分。 青娘却不愿意继续看她了,不知为何,顶顶讨厌的就是这些可怜又可恨的人:“拿去吧,我不打你。”一块温热糕点往妇人手中一塞,转了身就走。 小京忙几步从后头随了上来,戳着指头笑嘻嘻道:“夫人好生心善,难怪咱们将军这样喜欢你。”嘴里头才说着,又好似想到了什么羞于见人之事,圆脸蛋儿“刷”地红去了半边。 那副羞窘模样,青娘如何看不到?一上午的,府里头的丫鬟老妈子看她的眼色尽都是这样呀,虽个个带着和善之意,可那眼神儿要多暧昧便有多暧昧,好似她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般。 上午头疼不能想事,这会儿倒是清醒不少,隐约记得将军昨夜的确进过自己屋子,其余的却是如何也想不起来,青娘微凝起眉头试探道:“小京……将军昨夜果然是宿在我那嚒?” “呃?……夫人您自己做的事儿都不记得啦?羞不死个人!”丫头的脸更红了,一大早就是她去开的门。只那雕花木门才被推开来一小缝,却见将军正赤着胳膊将夫人揽在胳肢弯里,好看的唇贴着夫人的小嘴儿又是亲又是啄的……直把她吓得小心肝都要爆炸了。好在动静儿小,没被将军发现,不然不知又该被罚抄多少遍书。 “将军昨夜回来后就奔您屋里再没出来过,早上太阳出来后才带着小公子出去的。”夫人对将军真是太不上心了……小京不满地撇撇嘴,没大没小地叉着步子头也不回走掉。 “呃……这样啊……”青娘讪讪笑,一瞬间心却沉冷了下来,难怪她一整天胸/脯沉甸甸涨得不行……该死的,几时脸皮儿忽然这般厚了我的大将军?从前脱了衣服百般调戏你你不上勾,如今关起门来不理你,你却反倒是越来越主动得可怕。 那玉面只说让自己去他身边呆着,可没说多久呀,若长久这样下去,可真心要人命的…… —————————— 将军的书房座落在临湖的另一个小院,与青娘隔湖相望。青娘一路揩着食盒寻过去,正午日头暖暖,照得她酸疼的身子越发虚软无力,几步的路,竟是打了不下十个哈欠。 只推开那镂空红木房门,质朴的书房里正中桌案上摊着几册话本,地上散着几把小木短剑,里头却独独的没有人。 “大大、抱……” “川儿乖,你做好了我抱。” 有小儿奶声奶气的小儿央求和着成年男子的磁性嗓音从窗外飘进……原是在后头草地上玩耍呢,青娘将食盒子一放,软趴趴随了过去。 植着葱绿冬青的花坛边,果然蹲着那青衣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