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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谏议大夫苏景明立于螭头栏杆两侧,冷冷注视百官列队等候在钟楼,鼓楼之外。 这个时候真是寒暄的好时候,相熟的可以叙旧,不熟的可以拉拉交情,窃窃私语声如同萧萧落木,颇有些声应气求的味道。 孟尧刚刚入京充任户部给事中,七品官的一身青衣显得格外显眼。看着冠盖满京华的场景,不由得有些傻眼。 他旁边的人捣捣他:“唉,你新来的吧?” 孟尧一看是个挺和气的年轻人,也着青衣,点点头:“在下孟尧,户部给事中。兄台你呢?” 对方答道:“在下吴庸,工部主事。” 两人聊了一阵,孟尧发现吴庸极其善谈,而且消息颇为灵通。短短的一段时间内,他就认识了苏太傅,史阁老,吏部尚书秦泱,中书令黄雍,赵御史,苏大夫等朝中栋梁。 还没回话,孟尧就瞥见一个小厮赶着瘦马,驾着破车混在宝马雕鞍之中格外显眼。更蹊跷的是,那些骄纵任性的豪门马奴一见那辆破车,就纷纷避了开来,颇有些惶恐的味道。 孟尧正好奇着,就看见小厮掀开破车的车帘,端坐在里面的人缓缓走下车来。 此人在群臣中尚算年轻,未过而立,面容白皙,眉目清秀,看起来挺好相处,和其他年轻官员比起来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除去他的服饰。 此人头戴进德冠,身着紫色大团绫罗,腰系十三銙玉带,玉带上还配着金鱼袋。纵然此人神情淡漠,也添上了几分隐隐威仪。 孟尧一惊,问道:“方才,仁兄不是已经介绍过三品以上大员了么?此人是何方神圣?” 吴庸跟着众人行礼,边答道:“说来惭愧,这位大人是在下的同科,名次还比下官低了两名。大理寺卿顾秉顾大人。” 孟尧讶异:“大理寺卿是从三品,这样穿岂不是违制?” 吴庸用看蠢材的眼神看他一眼:“废话,当然是陛下赏的。二十六岁就能当大理寺卿,玉带金鱼还戴不得?” 顾秉自是不知道旁人都在议论什么,径自走到赵子熙身后站定,排着队一起穿过翔凤阁步入含元殿。 史阁老看见顾秉,便招呼他过去:“顾秉啊,最近公务可多?” 顾秉笑得谦逊:“回阁老的话,近来国泰民安,刑案甚少,下官乐得清闲。” 史阁老满意地点点头:“既然如此,散朝后,顾贤弟可否愿意赏脸一叙?” 二更已过,顾秉披着大氅走在天街之上,前往内庭的中书省。此时正是隆冬,寒风刺骨,方才的一腔酒意倒是被吹散了七八分。 暖阁的烛火亮着,顾秉推门,有些意外地发现黄雍仍在值夜,没有回府。 “黄大人。”在东宫时,黄雍就是顾秉的顶头上司,经常提点照拂顾秉,故而顾秉一直对其行子侄礼。 黄雍有些吃力地从奏章中抬起头,笑得很是慈祥。 “勉之啊,来坐。” 顾秉褪下大衣,为自己和黄雍添些茶水,默默地也开始看奏章。顾秉虽然是大理寺卿,但鉴于中书令黄雍渐渐老迈,体力渐渐不支,轩辕便让顾秉不忙的时候帮着打打杂。 门开了,代入凛冽的北风,顾秉起身站在门口,为黄雍挡去大半的冷风。 一个小太监提着宫灯站在门口,他身后一个秀颀的身影慢悠悠地晃过来。 “陛下。”顾秉和黄雍一同行礼。 轩辕摆摆手,让小太监关了门,在桌边坐下,就着顾秉的杯子喝了口茶。 “都快腊月了吧?” 黄雍点头:“可不是。过几天可就腊八了,接着就是除夕,陛下可得好好操办操办。” 顾秉站在一边,点上龙涎香,把准备好的手暖递给轩辕。 轩辕接过来:“即日起,黄大人就不必值夜了。若是实在过意不去,就挑些不甚重要的折子带回府去批阅吧。” 黄雍也没推辞,笑眯眯地称诺,顾秉看了眼轩辕,心下明了却没接话。 轩辕盯着他,半晌开口:“勉之是不好意思向朕提吧?无妨,朕对勉之何其倚重,军国大事,俱可托付。但大理寺事务亦是繁重,每日值夜就不必了,日后勉之就单日来罢。” 顾秉苦笑:“臣好像没有拒绝的余地吧?” 黄雍在一旁幸灾乐祸:“这是陛下对勉之你的宠信,参与中枢机密乃是我等求而不得的荣耀啊。” 顾秉慢条斯理道:“臣对陛下的恩宠自是感激。不过臣一个人做两件差事,是不是该领两份俸禄呢?” 轩辕笑:“俸禄就算了,不如这样,勉之的晚膳日后就在宫内用吧。” 顾秉把刚整理完的奏章按轻重缓急递给轩辕:“臣之前和史阁老一道用的晚膳。” “哦?”轩辕没有抬头。 “阁老有告老之意,不过,在他致仕之前他有几个小小的请求。” 轩辕撇撇嘴角:“请求?朕看是要求吧?” “一是希望陛下提拔一些青年才俊,其中有苏太傅之子苏景明,扬州刺史齐嘉,翰林供奉曹无意等。二是希望太子太傅由史渊大人担任,三是……”见轩辕神色冷漠,顾秉犹豫了下,还是继续开口了:“希望陛下看在先皇后和太子的情分上,给史家一个侯的爵位。” 轩辕冷笑一声:“朕那老丈人是让勉之你来美言几句吧?勉之你下次就告诉他,朕会好好考虑的。不过从此事就看出来,勉之人缘不错,大家都喜欢找你带话。” 顾秉玩笑道:“在陛下嘴里,臣如同爱嚼舌根的小人一般。若臣子是小人,陛下自己呢?” 轩辕佯怒,踹他一脚:“朕是昏君,行了吧?” 黄雍在一旁轻咳:“陛下,那件大喜事还没告诉勉之呢。” 轩辕愣了愣,随即大笑:“对,尽说些有的没的了。勉之,周玦要回来了。” 第二章:一樽聊接故人欢 顾秉看着菜一道道上来,感到肠胃翻腾不休。 同侪之间的烧尾宴也去过不少次,可没哪次如今日一般难熬。往常只需要露个面,敬个酒就可以抽身离去,今日却不行,因为主人的面子不能不给。 主人是新上任的尚书左仆射,东宫旧臣,顾秉的前辈周玦。 人可以藐视权势官阶,但绝不可以忘恩负义。所以顾秉默默地坐在这里,强颜欢笑。 已经上了六六三十六道冷菜,才刚刚开始上热菜。 先是水里的,金铃炙,光明虾炙,水炼犊,水龙羹,雪婴儿,即是铃铛样的酥油扇贝,晶莹剔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