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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莱克斯意识到他的心和他的身体一样摇摇欲坠,意识到他其实从未拼尽全力地拒绝过什么。他意识到他贪恋这样的气息,尽管他根本看不清身上那个人的面孔,但他知道对方是谁。

    ——他知道对方是谁,对方也知道他是谁。

    “显而易见,‘我想要’什么不重要。”莱克斯忍不住反唇相讥,“灯开着还是关着?这就是你给我的所有选择吗?非常感谢。我想要穿上裤子。”

    “下次你可以穿着裤子。”卡尔说。

    他停顿了一下,喉间泄露出一点笑音:“我给你的选择可不止开灯和关灯。你还可以选择摘掉或者不摘掉我的眼镜。”

    这句话像战斗中的第一声枪鸣,和谐的表象、融洽的面具、微妙的平衡被第一个鸣枪的人撕裂,寂静中,他们的呼吸发出长长的啸响,犹如古井中回荡的风声。

    沉默的野兽吞食了他们。

    但在沉默的腹中,身体依然在发热,手指依然在游动。

    “关灯。”莱克斯的声音暴君般严酷,“低头。”

    卡尔偏着头凝视了莱克斯几秒。

    空气凝固,时间暂停,卡尔惊异地发现莱克斯的身体居然可以在一瞬间里僵硬到这个地步,僵硬得像一条泛着白边的地平线,像一种未知的硬甲生物。

    他可以轻易突破所有地平线,刺穿硬甲的外壳,但他并不喜欢这么做。

    时间和习惯让卡尔不对莱克斯的变化感到讶异或者悲伤,他心里也没有太多其他的情绪,他太清楚自己在想什么和莱克斯在想什么了,他等待刺痛变成阵痛,最后将阵痛视为一种寻常。

    他猜测到未来的脉络,也心甘情愿地接受它们。

    “我总是乐意听你的。”卡尔说。

    灯光熄灭了。

    窗户还开着,然而窗外的亮光只令室内的情境影影绰绰,人类的眼睛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看清什么,莱克斯能得到的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

    卡尔冲着莱克斯垂下头。

    像是皇帝加冕,像是引颈受戮。

    莱克斯的心脏在胸膛里违背了他自己的意志,他屏住呼吸,抬手去取卡尔的眼镜。

    他的手在发抖,他的脚在发抖,他的整个身体都在发抖,但他的动作毫无动摇,手指真的触碰到那纤细的金属边框时,他经受不住般掉出几声被他收拾得很好的急喘。

    卡尔的一只手掌握住莱克斯的后颈,莱克斯却在为他另一只手的动作而焦躁和紧张。

    悉悉索索的声音并不大,但从身体的内部传上来就显得格外清楚。深处被搅动出气泡,气泡又上浮,在他的耳边爆裂开来——即使有着这样的干扰,莱克斯仍旧摘掉了卡尔的眼镜,把它远远抛到一边。

    那玩意体积太小重量又太轻了,落到地上几乎没有多少动静。

    多奇妙,它原本不是那么无足轻重的东西的,它在游戏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重要程度甚至不比游戏中的任何一方轻微多少,卡尔失去了他的眼镜,就像罗宾汉失去他的帽子和面罩。

    剥离了保护色,眼镜之后的卡尔.艾尔究竟是谁?

    ……仅仅在此刻,那不重要。

    卡尔用手指困住了莱克斯,像上了饵料的鱼钩深深地勾住鱼张合的唇口。

    他向莱克斯展示了自己的细致和耐心,一丝不苟地摸索和记忆着莱克斯的反应,而莱克斯,出于某些原因,他在这整个过程中保持着完全的中立。

    他大口呼吸,汗水从他奔涌的血液中沁出体表,又经由卡尔的手指遍及他的皮肤,他竭力维持了自我的平衡,对那些接连不断的入侵,他既不抗拒,也不承认。

    “……吵吵闹闹的相爱,亲亲热热的怨恨,无中生有的一切……”卡尔喃喃地念,“……沉重的轻浮,严肃的狂妄,整齐的混乱……”

    “你在、说什么?”莱克斯咬着牙问。

    “……铅铸的羽毛,光明的烟雾,寒冷的火焰……憔悴的健康,永远觉醒的睡眠,否定的存在!”卡尔叹息一声,声调中充满了热情和怅然。

    这次莱克斯听清卡尔说的话了,他嗤笑了一声,接了下一句:“‘我感觉爱情正是这么一种东西’——这好像不是念莎士比亚的好时候。”

    “这不是莎士比亚。”卡尔说,“这是你。”

    他低头吻了莱克斯,舔舐他口腔里的每一个角落,连带着吞下了对方在某一个爆发出来的,控制不住的细小的痛呼。

    “……我弄痛你了吗?”卡尔轻柔地询问。

    莱克斯喘着气没有回答他,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不停地将羽毛一样柔软的吻落在莱克斯的面颊上,他们的面孔亲昵地贴在一起,卡尔散乱的额发时不时弄得莱克斯的脸颊发痒。

    黑暗让视觉失灵,其他感官却获得了重生,莱克斯听到柔软织物掉落到地上的声音,触摸到卡尔无遮拦的躯体。

    “你爱的……你爱的,不是真正的我。”莱克斯竭尽全力地指责,“你爱的……是我里面的你。”

    “我可不光是在你里面的时候爱你。”

    “蠢货!你、你明白……我在说什么。你爱的是我里面的你,你爱的是你自己的影子。”

    “我爱的是你的光和影,”卡尔在莱克斯的耳边回答,“我爱的是全部的你。”

    莱克斯竭力后退,却只是将自己送到对方的掌心。

    时间的概念完全消失了,或许空间的概念同样如此,他可能说了些话但他自己听不清,因为他的耳腔完全被他自己奔涌的血填满,那些血脉的涌动磅礴得像是潮汐。

    他把腿分开,又把腿抬起来,他在体会牵拉、冲击和推力,他在变化、觉醒和改进;他漂浮又坠落,感到陌生的狂喜并为其而战栗。

    他感觉自己被浸泡在汗水、泪水和过量的分泌物里。

    卡尔把莱克斯摁在自己的怀中,确保他们之间足够亲密,亲密到任何人和任何事物都无法将他们分离。

    紧随而来的亲吻犹如一场战役,牙齿和牙齿相撞,舌头和舌头相抵,他们都想要伤害对方,又想要从对方那里索取更多。混乱的争斗结束时莱克斯疲惫不堪,但依然保有意识。

    他靠在卡尔的肩上呼吸,数分钟后他说:“我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卡尔,你是受了什么刺激?”

    “我们需要一点时间和距离感。”卡尔原封不动地把他刚刚才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老天,那段对话仿佛是他们上辈子发生的事。

    但莱克斯还是迅速理解了卡尔的意思,他的唇角抽动了一下,想要挤出一个微笑,最后以失败告终。

    “等着吧,你不可能事事如意。”

    “我不需要事事如意,love。我只需要你确信这些时间就是我们需要的‘时间’,这种距离就是我们需要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