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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山神大人难得的炖了一锅地蛋,许是神仙不食烟火,亦或是地蛋汤寡而无味,末了,也只有那不识好歹的兔子精一边吃着,一边叨叨着没有萝卜。

    戊岳席地端坐,双手覆膝,垂首看着那一边戳着地蛋的氿绒,一边听着凌百絮絮叨叨说着山下的事。

    “山下无甚异样,一切都还安好,只是……”凌百停箸,略微思索道:“想来头儿你也知道,午山一带,能迁则迁,留下的人,甚少。况且,自那次之事,这些个蠢人——”凌百猛地拍案,起身道:“罢了,我饱了,多谢大人款待。”

    戊岳未曾做声,只是弯腰拾起了地上的竹箸。

    一时间茅屋里的气氛似是凝重了不少,连那不识趣儿的氿绒也怔了怔。氿绒愣愣的环顾四周,只见那凌百离席,美人依旧默默地将最后一口地蛋放入口中,自始至终也未曾摘下那斗笠,眼下,更是看不清美人的表情,氿绒似是想问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得默默地将一口地蛋,随着问题,一并吞入腹中,低头不语。

    灯芯越剪越短,美人也离了席,临去前,美人将一精致的木匣一如珍宝般,双手奉上,递交给了戊岳,幽幽烛火,看不清二人神色,也不知里头究竟放着的是甚么。

    氿绒坐在一旁,有些无措的蜷了蜷脚趾,看着空了的杯盏,与到一旁言事的戊岳与那美人,思忖了一会儿。起身将那杯盏撤了,蹑手蹑脚的溜出了院子,又是坐上了那口青石破井。

    也不知那二人从山下带回了什么消息,戊岳的面色自看到那美人递来的木匣后越发凝重,若是如此,氿绒再是看不出个不对劲来,那想来也是枉活了这些日子,氿绒暗自想道。只是,这些事情,对于一个误打误撞入了午山的不速之客,如己,想来是不该过问的。

    可看到那人深蹙的眉峰,氿绒莫名的想要伸手去抚平。

    氿绒摇了摇头,把一双长耳摇的根拨浪鼓的两根须子般似的。无奈,只得抬头看着漆黑的夜幕,不知胡乱想些着什么。

    “夜间阴气盛,不宜修行,你且进屋。”沉沉的嗓音从背后传来。

    氿绒知道那是谁,下意识的一双长长的垂耳动了动。回过身,看向来人,氿绒用手拍了拍青石井,往一旁挪了挪,示意人过来。

    戊岳蹙了蹙眉,凌百与小杨此间下山带回来的消息并不算好,甚至可以称得上坏,眼下却是没什么心思与这小兔崽子相处,便没多话,只是微微蹙了蹙眉,又重复了一次道:“阴气盛,进屋。”

    氿绒歪着头看了看戊岳,突而问道:“戊岳,阴若无阳,可还称得上为阴?”

    戊岳一怔。

    “以前,我在氿水边吃果子时,那会儿有好些个精怪,与我一道。”氿绒从井边跳了下来,走到了戊岳面前。“他们都认为氿水无尽,我也这么想的。”氿绒做了个鬼脸,凑近那凝重了一夜的严肃面庞。

    山间的风,有些细,好似二人的鼻息。

    “你想说甚么。”半晌,戊岳道。“氿水未竭,你我皆知。”

    “氿水未竭,凡间那些个俗事,自然也未尽。”氿绒轻声道,微微垂下了头,若有所思的看着黑漆漆的地,陇间净是地蛋的芽,幼小,却看着让人心神皆宁。“氿绒虽不知二位带回来了甚么消息,可氿绒只知,阴若无阳,则无阴;诸事未尽,未必一定是坏事。”

    戊岳蹙了蹙眉。此子言之有理,可他并不想被一个修行百余年的小兔崽子教训。末了只是回头看了一眼那小兔崽子,摆了摆手,丢下一句:“戌时门禁。”

    氿绒努了努嘴,将两个白雪雪的腮帮子撑得圆圆的,闷闷的哼了一声。

    抬手一把抓住了男人的手。

    “进就进。”

    氿绒低着头悄悄地跟着戊岳入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