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梦境

    喻辰宿虽然担心雪落秋,但该工作还是得工作,所以才会把雪落秋带到局里来——就算全员出警,局里也会有人值班,而且雪落秋和局里的大部分人都认识,熟识的陪着总好过和陌生人待在一起。

    可喻辰宿千算万算,没想到留下来值班的会是黎常。

    这个刚生完孩子不到半个月就活蹦乱跳到处跟人讲生孩子的感受的Omega。

    喻辰宿实在不想让雪落秋和他共处一室。

    毕竟雪落秋才熄了让他生孩子的念头没多久,黎常这口气儿一吹,那念头怕是又要死灰复燃。

    然而他把雪落秋拉到一旁还没交代几句,同组的林晨早就站在楼道里开始深情呼唤他:“老喻,老喻别亲啦,快点走了,回来再亲也不迟呀!哎哟老……秋、秋医生,那个,喻辰宿……外边队长在催……”

    雪落秋正把喻辰宿按在医务室大门上整理他的警服,林晨早那嗓门跟扩音器似的,一声声催命一样听得他烦,就探出头扫了一眼。

    林晨早活像见了阎王,立马熄了声儿,缩在墙角乖得像只等待阉割的兔子。

    刚来的路上又打了两次雷,不过可能是听的次数多了,雪落秋的脸色也没有那么难看了,经过林晨早这么一闹,他似乎也恢复了平日的样子。

    喻辰宿见他那副不耐烦的可爱模样就忍不住捏他脸,压低声音跟他道别:“那我走了,你困了就睡会儿。”

    “知道了。”雪落秋答应一句,抬起眸子盯着他。

    两个人贴的极近,只要有一方再往前一点嘴唇就要挨到了,但他俩却像是说好了一般,谁都不动,就待在原地,感受着对方略急促的呼吸喷洒在自己唇上的感觉。

    最后忍不住的还是被塞了一肚子狗粮的黎常。他站在柜台边上,一副FFF团团长点烟的模样,手里的打火机咔嚓作响,“要么小喻弄个腰带把秋医生挂上走吧。”

    喻辰宿瞪了他一眼,搂着雪落秋肩膀的手偷偷冲他比了个垃圾。

    “去吧。”雪落秋轻轻拍了拍恋人的肩章,偏过头主动亲了他一下,害羞似的垂了眸子盯着地面,嗓音带着点缱绻的味道:“注意安全。”

    喻辰宿瞧见他那副小模样,咕咚吞了口唾沫,按捺不住心底的悸动,被占了便宜一样,追上去又亲回来,嗓子哑成一片:“知道了。少听黎常胡侃,早点休息。”

    雪落秋嗯了一声,往后退了半步准备走,忽然又被他拉住了,有些好笑地抬头看他,“又怎么了?”

    日光灯从头顶上打下来,雪落秋弯弯的睫毛形成一片阴影,刚好拢住他那双浅色的眸子。

    感觉像是有只蝴蝶停留在上面,只要他再眨眨眼,蝴蝶就会飞走。

    “嗯……你过来。”喻辰宿把他拽到隔离屏风的后面,手指在他脸颊上打了个圈,眼神游移不定,一口气屏了十多秒,才极小声地开口征求:“我再亲一口。”

    雪落秋还没说什么,就听到黎常在外头咋呼:“小喻够了啊!别在我这儿发情听着没有!”

    喻辰宿探头骂了句这说的还是人话么,转回来就对上了雪落秋含着笑意的眸子,顿时慌了神。

    他听见雪落秋打趣一般问到:“还亲吗?”

    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诱惑。

    眼看着雪落秋贴的越来越近,他都能闻到雪落秋半干的发丝上那股淡淡的雪松味儿,楼道里忽然炸响了队长的声音:“喻辰宿!林晨早!出来集合!”

    从浑浑噩噩状态中清醒过来的喻辰宿像只炸了毛的猫,差点一蹦三丈高。他匆匆抱了面前的恋人一下,丢下一句我走了,飞似的逃了。

    雪落秋还站在原地,背后是被喻辰宿推开半步的屏风,脸颊上还残留着他刚刚贴上来的温度。

    他抿了抿有些苍白的嘴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抬起手捂住了眼睛,强迫自己反复深呼吸,双肩轻微地颤抖起来。

    黎常端着游戏机打泡泡龙打的不亦乐乎,过了好几分钟才想起来雪落秋还站着,连忙招呼:“秋医生,过来坐会儿?里间有休息室,今天下午才换过床单,你去睡会儿也成。”

    雪落秋从屏风后转了出来,站在被雨幕掩住的窗边,目送警局里最后一辆车离开。

    外面不再电闪雷鸣了,但雨却越下越大,已经不是瓢泼可以形容的了。

    他们要去执行什么任务呢,下着这么大的雨,不管做什么都会很困难吧。

    雪落秋对任务内容并不感兴趣,他只关心自己的小恋人会不会因此受伤。

    “你上次过来,都是快一年前的事了。”黎常终于用完了体力,把游戏机塞进抽屉里藏好,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端着瓷杯去接热水。

    不知道他冲了什么,整间医务室里弥漫开一股香甜得腻人的味道。

    察觉到雪落秋的目光,黎常回头朝他笑了笑,举了举手中的玻璃罐子,“苹果糖浆,我爱人做的,要尝尝吗?”

    然而不等雪落秋拒绝,黎常已经冲好了一杯,端过来递给他了,“喝点热的,暖暖身子。”

    雪落秋对这名身材娇小的Omega印象还不错——实际上,喻辰宿的原因,他对喻辰宿局里的同事印象都还不错——他接过纸杯,点头道谢。

    黎常同他并排站在窗边听雨,偶尔捧着杯子喝一口热乎乎的糖水,更多的时候却是在用余光偷瞥他。

    察觉到他越发放肆的目光,雪落秋转过头,朝他示意了一下自己喝空的杯子,“很好喝,谢谢。”

    黎常笑了起来,脸上凹下去两个浅浅的梨涡,“果然,小喻是个有魔力的人。”他话只说了一半,就转身走到沙发边坐下,等着雪落秋问他下半句。

    然而雪落秋只是一直盯着他,根本不开口问下半句。

    黎常本想说你被改变了不少,结果远距离对上雪落秋浅色的眸子,才发觉刚刚自己看到的他眼里的暖意都是错觉——一定是糖水冒出来的热气迷了他的眼。

    “行吧……”黎常心塞半秒,硬着头皮开口:“也没什么,就是感觉你变化挺大的,没见第一面的时候那么,那么……”

    雪落秋把纸杯丢进垃圾桶,在另一侧沙发上坐了下来,手指在膝盖上敲了两下,有些漫不经心地接口:“不近人情?”

    黎常并不敢说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他怂的要死——不仅仅因为雪落秋的冷漠,还因为这是个Alpha。一个很强大的Alpha。

    强大到他骨子里的Omega基因让他不停地颤抖。尤其是雪落秋刚刚那一眼扫过来的时候,他的心脏停跳了好几秒。压迫感太强了。

    很早以前他就怀疑过雪落秋的第二性别到底是不是Beta——他作为医务工作者的细心和作为Omega的敏感让他无法完全相信香水那一套说辞,但他又没有什么立场去追问这件事。

    直到前段日子喻辰宿来他这里拿验孕棒,他怕这俩人不会用,先是给喻辰宿发了一遍消息,又觉得这货糙的不得了,可能根本看不懂,于是又给雪落秋发了一遍,过了好一阵才收到雪落秋的回复。

    雪落秋说,用验孕棒的不是他,是喻辰宿。

    蹲在马桶上偷偷摸摸看通讯器的黎常还没来得及惊讶他们小喻竟然被一个Beta给日了的时候,雪落秋的消息又来了。

    他说希望黎常能替他保密。

    就在那一瞬间,黎常什么都明白了。

    然后之前的事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其实我还有个事想和你说,关于小喻的。”黎常紧张地摸了摸自己凉嗖嗖的鼻梁,眼神有些躲闪,“很早之前就想说,但是一直没找到机会,也觉得我来说不太合适……不过择日不如撞日嘛,我看你也没有睡觉的意思,就随便找个话题聊聊……”

    雪落秋点点头,刚想说你说就是,却听到黎常惊呼一声,随后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从脸上流了下来。他抬手摸了一把,指尖的触感黏腻腻的,想必是血液。

    “没关系。”雪落秋弯下腰,慢慢将额角上那张终于包不住血液的创可贴撕了下来。

    胶面已经不怎么起作用了,所以扯下来的时候很轻松,也不疼,只是血还在不断从那个小小的伤口里往外涌,虽然不多,但却停不下来。

    黎常手忙脚乱地翻出药棉来给他清理,却发现那血像是涓涓小溪,不要钱似的流出来,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拿着镊子的手有点颤,“秋医生,你……凝血障碍?”

    雪落秋用大块药棉按住伤口,看起来暂时止住了血,但药棉的边缘也很快透出淡淡的红色来。他两只手都染满了干涸的红色痕迹,看上去吓人极了。“不是,但差不多。给我一张创可贴就好。”

    黎常觉得这样不行,但又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如果和凝血障碍差不多,那创可贴是肯定止不住血的,就那么放任它流下去,等小喻执行完任务回来,秋医生脑子里的血都要流干了,那小喻还不得杀了他,更何况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都说不准……而且自己这边走不开,他又不放心让雪落秋一个人去医院,离这里最近的医院也有十几个街区远……

    就这黎常纠结要不要把他家那口子叫起来替他送秋医生去医院的时候,忽然听到雪落秋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

    雪落秋见黎常那副左右为难的模样,也有点于心不忍,最后还是给他报了几个药品的名字,请他帮自己找一下。

    他实在不想吃药,尤其是在这种没有特效药,得用其他几种药品混合得到的药物来抑制的情况。

    那东西对身体、精神状态多多少少都会有影响。

    见他萎靡不振,喻辰宿肯定又要担心。

    不过也是他自己不小心,弄出了伤口……

    他也忘了自己从什么时候起,就出现了这种情况,明明医院检查不出问题,但他就是患上了这种类凝血障碍的病。

    他一直都很小心,尤其是和喻辰宿在一起之后,连切菜都没有划伤过手,就是怕他会心神不宁,一天到晚老操心,最后把自己弄成神经衰弱。

    没想到他千般小心万般注意,最后还是翻了车。

    在家的时候他就担心血液会浸透创可贴,但明显创可贴的质量很好,死死包着里面的液体,直到这会儿才报废。

    黎常拿着药回来的时候,雪落秋还按着那块被血湿透的药棉,有些虚弱地靠在沙发靠背上。

    “药拿来了,我去给你接杯水。”黎常把药盒放在茶几上,一步三回头地去接水,生怕雪落秋又有个什么闪失。

    雪落秋接过黎常端来的纸杯,把手中的几片白色药片吞了下去,抿了抿失掉血色的嘴唇,轻声向他道谢:“谢谢。这件事,也请你替我保密。”

    黎常还在研究那几只药盒上的字,听到这句愣了下,有些难以置信地望向雪落秋,“你不想让小喻知道吗?”

    “不是多大的事,没有必要让他担心。”一想到自己的小恋人,雪落秋的眼神就柔和了下来。他取了一块新的药棉按住伤口,将浸湿的那块丢进垃圾桶,手指不自在地捻了捻,迅速转移话题,“你刚想说什么?”

    虽然黎常还是担心,但总归不好干涉别人的事,于是只好转向新的话题,“我想说,我觉得小喻可能心里有个迈不过去的坎儿。”

    雪落秋落在黎常身上的目光慢慢凝重了起来。

    “我爱人是高中老师,前段时间工作调动,刚好调到小喻念的那所高中。那学校整修,所有的资料都从我爱人手里过了一遍,他也认识小喻嘛,所以看到那份档案的时候就留意了一下,结果发现了一些……不太好说的事。”黎常感受得到雪落秋越发沉重的目光,他不敢抬头,双肘支在膝盖上,眼睛一直盯着茶几上的宣传手册,“小喻高二那一年第二性分化,虽然体检结果上写的是Alpha,但是他的精神力没有达标,体能也是堪堪过线……后来他被编到A班,但是除了笔试,其他成绩一直是倒二。他们班垫底的那个是个Beta,好像是哪个军区司令的私生子,是个打肿脸充胖子,托关系塞进A班的。我爱人听那个班班主任说他们俩关系挺不错的,但是最后那个小孩因为跟同学打架斗殴被处分了,好像受了挺严重的伤,被他妈妈领回家就再也没有去上过课了。他们打架之后,有段时间小喻请了假,等他再回到学校里,那小孩已经回去了,他们老师说他当时萎靡了一阵,后来自己又好了,就没怎么再担心过。”

    雪落秋知道喻辰宿请假那段时间是被他母亲带回了喻家,却不知道这个时间点上还发生了这么多事。

    不过按照喻辰宿的性格,那件事他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的吧,尤其那个人还是他很要好的朋友。

    “后来小喻找到当时欺负那小孩的男同学跟人家打了一架,差点也被处分,还是他爸爸托人求情,才把这事压下来的……”黎常自顾自地说了很久,猛然抬头才发现雪落秋的眼神有些怪异,不过就他那阴沉的神情,心情肯定是不太好吧……想到这儿,黎常赶紧摆手解释,只求保得狗命:“我没有想打探小喻底细的意思啊,真的没有,就是我爱人看见那处分的保留文件跟我提了一嘴,我好奇,他就随便问了问……而且联系这个事情,我又想起之前那个事。”

    “遇见你之前,他第一次跟着老江执行任务,年轻人嘛总有自己的想法,觉得自己的方案更优,老江让他原地待命他不情愿,结果擅自行动导致人质受了重伤,把老江气的哟,恨不得一枪崩了他。人质是个学舞蹈的小姑娘,被嫌疑人打穿了脊柱,以后都站不起来了。小喻知道以后差点整日以泪洗面,隔三差五去医院探望那个小姑娘,结果那小姑娘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一看见他就老想到被劫持的事,没多久就转院,消失得无影无踪。小喻就更挫败了,天天唉声叹气质疑自己,就在我们以为局长要给他请心理医生的时候,他自己突然就好了,跟没事人一样,该做什么做什么,仿佛之前痛苦的人不是他一样。那会儿我就觉得有点奇怪,但是他说自己没事,我只当是年轻人心理恢复力强,也没放心上。但是结合一下他高中那个事情,我觉得他肯定不是恢复力强,他是把所有事情都埋起来了,假装自己不知道。我咨询了一下,这种情况很危险的,要是哪一天爆发出来,后果会很严重,说不定会导致他精神崩溃……呃,秋医生?”黎常絮叨个没完,说到分析的时候语速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差点被一口气噎住的时候抬眼扫了下雪落秋,却发现雪落秋陷在沙发里,合上了眼。

    黎常试探性地叫了几声,发现雪落秋睡得踏实之后微微叹了口气,从病房里抱了床被子给他盖上,心说也不知道这人听到哪才睡着的,还是等醒了再说吧。

    雪落秋是在黎常开始分析的时候睡过去的。他之前听着黎常絮叨就眼皮打架,强撑着把事情听完,虚虚地想着知道原因就好办了,几乎是立刻昏睡了过去。但意识却还在现实和梦境中沉沉浮浮。

    他失血也不算多,但就是昏昏沉沉的,感觉大脑浆成了一团,连最基本的辨识能力都快要失去了——大概是混合药物的作用吧,他想着,伸手摸了摸额角的伤口,却摸到了一张洁净的创可贴。

    那大概是黎常看他睡着了给他贴的。创可贴摸起来挺平坦的,血应该是止住了。

    止住了就好,止住了他的小恋人就不会担心了……

    雪落秋终于放下最后一点心,彻底陷入了梦境之中。

    他作为一个对人的心理无比了解的心理医生,多数时候内心都相对平静,所以他的梦境一般都比较安稳,很少会出现激烈的情况。

    而且他很少做光怪陆离的梦,大部分梦境都是日常生活,只不过他很少梦到他的恋人。对此,喻辰宿还小小地不满过。

    但是今天的梦有点不同。

    他穿着一身墨绿色的笔挺军装,在模拟舱中操纵着战机穿梭于枪林弹雨之中,躲开对面精准射来的一颗颗炮弹,却在接近敌方堡垒之时右翼中弹,他拼着最后一口气,驾驶着战机直直撞上了对方固若金汤的堡垒,随后模拟舱中闪起红光,面前的电子屏幕开始计算虚拟作战的成绩。

    最终对面的蓝队略胜一筹,虽然双方指挥官都在战斗中阵亡,不过红方最后一架战机撞上蓝方堡垒时,蓝方存活的队员比红方多了一个,只能算是险胜。

    雪落秋隔着厚重的隔离舱板都能听到隔壁的欢呼声,他有些头痛地摘下头盔和手环,出了隔离舱,远远地看见了那个被簇拥而去的背影。

    深蓝色军装,修理整齐的毛寸,还有习惯性捏后脑勺的动作。

    那个人他认识吧,应该还挺熟悉的,只是有点想不起来,如果他转过来,能看看脸就好了。

    那个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他凝结在自己背上的目光,隔着老远回头看了一眼,原本还带着点兴奋的眼神却在接触到他的那一瞬冷了下来。随后那人冷哼一声,带着身边一大群簇拥者快步离开了。

    是喻辰宿啊,雪落秋暗暗想着。

    他的身后,十几名穿着同样墨绿色军装的男生也陆陆续续地从模拟舱中钻了出来,唏嘘地拍了拍他的肩,一边安慰他练习赛而已,一边和同伴讨论等下午饭吃什么。

    雪落秋垂下头,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左手小指上的银戒,迈步朝模拟室外走去。

    时间正是午后,明媚炽热的阳光透过被黑色线条切成一格格的巨大落地窗投射在空荡荡的走廊上,把屋内的空气烤得噼啪作响。气体干燥而闷热,似乎多吸一口喉咙都会燃起来。

    他身后的那群人忽然噤了声,而他手里也凭空多出一本文件夹,正面的封皮顶端露出一线细白的金属条,正反射着炽热的阳光,在他脸上形成一块晃眼的光斑。

    他迈出第一步,新漆过的棕红色木质地板在锃亮的黑色皮鞋踩踏下咯吱作响,空气随着这细微声波的震动开始躁动不安。

    他踏出了那块花纹复杂的暗金色羊绒地毯,身后的人迅速跟上,一时间原本空无一人的走廊里脚步杂乱,地板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响成一片。

    走廊看着很长,可雪落秋却觉得他还没走几步,就再次踏上了尽头大门前的另一块暗金色地毯。

    他回头看了一眼停下脚步的几个人,面容严肃地点了点头,推开了面前的黑色大门。

    里面是一间很大的会议室,内里只摆了一张极长的会议桌,反光的暗红色桌面给人一种距离感,好似坐在这头的人根本看不清那头的人的任何细节。

    雪落秋想也没想,拉开了这头的椅子坐下。

    随后会议室里慢慢地出现了争吵的人群,嘈杂的争吵声,桌面上也逐渐显现出大块的电子屏、乱飞的纸张、被打翻的茶杯。

    这些东西最初只是虚影,但却以极快的速度一点点实体化,到最后成为真实存在的一切,和雪落秋没有一点区别。

    并且毫无违和感。

    雪落秋平静地坐在椅子上,目光顺着长长的桌面一点点往前移,最终在桌子边缘看见了一双被摘下的白手套。

    然后他就看到了尽头的那个人。

    那个人也在漫不经心地打量他。

    桌子两旁,激烈的争吵仍在继续,并且变本加厉、愈演愈烈,二十多名对立阵营的中层军官正为项目方案吵得不可开交,有人甚至想借用力拍桌子来震醒对方,各种绵绵不绝、震耳欲聋的声音在这间会议室里交织回荡。

    但这一切却丝毫影响不了桌头桌尾的两位指挥官。

    他们静静地打量着对方,就像两只攻击性不相上下的顶尖捕食者,正在判断对方的威胁程度。

    雪落秋觉得自己冷静极了,只是脚心发凉,手指还有些颤抖。

    两个人的目光再次撞在一起。

    他下意识地将双手交叠在了一处,右手迅速捻上左手小指上的银戒。

    几乎是同时,对面那个人抬手捏了捏后颈。

    他看见那个人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紧接着场景突然变换,他一下就从气氛紧张的会议室来到了一大片金黄的稻田里。

    温暖充实的气味立刻漾开在鼻尖,让人感到心旷神怡。

    雪落秋慢慢站了起来,却一头撞进一个人的胸膛。

    那人的心脏跳的好快,仿佛有人用力击打鼓面一般,轰隆隆的,震得他耳膜疼。

    他自己何尝不是如此。

    想也不用想,就知道这人是谁。

    对方似乎察觉到了他一瞬的屏息,在他背后抬起了手,摘掉手上的白手套,滚烫的指尖试探性地触在他的脸上。

    雪落秋抬起了脸,对上了近在咫尺的那双黑色眼眸。

    黑眸的主人几乎是立刻就吻了过来,像极了饥渴的野兽,又凶又狠地叼住他的唇舌吮吸亲吻,触在脸颊上的手指自然地捧住了他的下颌,火热的拇指和食指捏住了他通红的耳垂搓捻。

    一开始雪落秋有些应接不暇,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原本抵在对方胸膛上的手狠狠抓住对方军装的领口,被摩擦起火的舌头用力撞上对方的,两双唇激烈地交战起来。

    两个人谁都不服输,一场唇舌之战打得旷日持久,就算双方精疲力竭,也要不甘示弱地再缠绵几下。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那人忽然使了个坏。

    他一手捻着雪落秋的耳垂,另一只还戴着白手套的手却盘在雪落秋腰上,此刻更是不老实地掀起了墨绿色军装的衣摆,又快又准地钻进了雪落秋的裤子里,抓住其中一瓣被军裤勒了很久的屁股肆意揉捏。

    雪落秋一下子就泄了力,之前还凶狠捣进对方口中的舌头现在只会不得章法地在那高热的口腔中软绵绵地舔弄,溃不成军的他在这场即将结束的战争中被欺负得毫无尊严。

    那人得了胜利,终于不再纠缠他的嘴,却把他抱在怀里,开始折磨他的下身。

    雪落秋软趴趴地靠在他肩上,浅色的眼瞳被泪水泡得发亮,口中抑制不住地冒出一连串令人脸红心跳的喘息。

    就在那根一直在穴口挑拨、裹着粗糙布料的手指即将探进去的时候,他猛地睁开了眼。

    有热气呼在耳边,是熟悉的橙花味儿。

    雪落秋有些僵硬地偏过头,目光对上一双纯黑的眼眸。

    他的小恋人傻不愣登地蹲在休息室的病床旁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看见他醒了,正在思考腿麻了怎么办的喻辰宿骤然炸开一个比烟花还要绚烂的笑容,傻乎乎地朝他道早:“你醒啦,早呀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