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所以。”在尴尬的沉默前行中，孙展罕见的主动开口，“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觉得有些事情也没必要瞒着我。”

    “我们要去的，到底是什么地方？”孙展望着如同异度空间般的地底世界，说到底还是感到害怕的。

    老四在揭破假身份后似乎也变得坦然了，他耸耸肩：“如果我知道，我就不会费尽心机将你拐来了。”

    “但是那里确实在发出讯息，而且确实同时包含了请求救援和不要靠近的讯息。”老四这次可谓如实相告，“但是勘探者在那里发现了生物的痕迹，却无法将图像传递，这很奇怪。”

    “对于这颗星球的真相，其实我也只比你多一块很小的拼图，但是这个地下的秘密，肯定是很大的一块。”老四最后说道。

    “嗷呜！”厄洛斯突然发出凶狠的叫声，此刻他又戴上了头部的构装，因为老四说完整的构装才能发挥厄洛斯全部的战斗力，孙展试图争得厄洛斯的同意，但是厄洛斯只是用凶狠的怒吼回答他。

    所以老四及时发挥他的口才优势：“如果解除头部构装，你还能一心以孙展的安危为首要吗？在解除全部构装之前，如果孙展死了，你也会跟着陪葬，如果你拼尽全力保护他，那你们两个或许都能平安无事。”

    恐怕厄洛斯也知道如果不戴上全部构装，自己是绝不会甘心保护孙展的，所以最终默许了老四的提议。

    在这样幽暗深邃的地底，厄洛斯能发挥出的作用甚至远超真正的狼犬，每当他伏低身体发出低沉的呜呜声，都说明前面有危险的强大敌人，而当他高声示警，则说明前面的敌人他能够应付。

    而这一次他的发现让孙展惊喜万分，孙展高声喊道：“左耳！右耳！”

    同样警惕戒备的左耳右耳惊喜却不失谨慎地跑过来，正要和孙展相聚，却被厄洛斯威胁的低吼声逼退了。

    “这是…什么？”左耳惊愕地问。

    孙展连忙伸手拉着厄洛斯的项圈：“安静，乖狗狗，安静！”

    老四的嘴角有点抽搐。

    孙展蹲下`身，挠着厄洛斯的后背和脖颈，厄洛斯向他的手腕处偏着头，微微眯起眼睛瞪着左耳和右耳，那对金属耳朵舒服地倒下了：“这是，那具大帝机甲的驾驶员，我们遇到了危险，所以把他召唤出来了，机甲现在回到天上去了。”

    “狼獒改造…”右耳放下枪，复杂的表情既有怜悯，又有忌惮，“他过去绝非无名之辈。”

    “是啊，可是他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孙展低着头看着蹲身的厄洛斯，“现在没人知道他过去曾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厄洛斯感觉到孙展的靠近，竟然伸出舌头快速地舔着孙展的脸颊，孙展尴尬害羞地躲避着，“哦，乖，别闹。”

    听到他的话，老四眼眉微不可查的跳动，笑容变得古怪起来。

    左耳同样带着嫌恶和畏惧：“是啊，他现在都不是个人了，真可怕，这是谁做的？”

    他这个问题让所有人沉默不语。

    “如果，没有遇到你，或许我们比他好不到哪里。”右耳轻声开口，却并没能打破沉默。

    重逢的惊喜渐渐淡去了，孙展低头专心地挠着厄洛斯的身体，厄洛斯又做出了一个让他瞠目结舌的动作，他竟在双膝打开蹲着的情况下，以一条腿支撑身体，另一条腿抬起，用脚趾挠自己的肚子。

    这柔韧性，能媲美印度那些传奇瑜伽大师了吧。

    “对于肌肉的完美控制。”老四抱着胳膊有点好笑地说，“这意思是他想让你帮他挠痒痒…”

    孙展只好囧迫地挠着厄洛斯近乎完美的八块性`感腹肌，厄洛斯吐出舌头呼呼喘着，虽然还保持着蹲坐的姿势，但是那根小臂长两指粗的黑色尾巴却摇得看不见影子。

    左耳的表情越发地纠结，就像看到了一个十分悲惨的场面，却又让他有点想笑，他探头看着厄洛斯的后面，低声呻吟道：“天，如果他能早点遇到现在的你，或许就不会这样了。”

    “世上从来都没有如果。”孙展站起身，十分平静，厄洛斯失望地呜了一声，便乖乖待在他身边，虎视眈眈地警惕着左耳和右耳。

    左耳和右耳互相看了看，左耳几次试图开口，却都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右耳恭敬地跪下，左耳也紧随其后，右耳的头贴着地面说道：“对不起，我们隐瞒了身份，其实我们都是…”

    孙展啊啊乱叫着捂着自己的耳朵，就像疯了一样。

    右耳和左耳诧异地抬头，见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孙展骤然停下冷静说：“如果你们不站起来说话，我就一直这样，不会听你们一句话的。”

    “在太古星…”

    “这里不是太古星！！”右耳只说了一句就被孙展的咆哮打断了，怒吼声在地下回荡，孙展气喘如牛地怒视着左耳和右耳，双目通红，“我也不是过去的那个孙展！！”

    感受到孙展的怒火，厄洛斯腾地挺直身体，作势欲扑。

    “哈！”孙展突兀地笑了，就好像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个无聊中的荒谬情节，“这世上没有如果，只有结果，你们知道结果是什么吗？”

    “结果是无论有他妈的多少混蛋有他妈的什么阴谋干了他妈的什么事！结果是，现在，此时此刻，这颗星球，只有我们四个，加上不知道在哪里的昂。”孙展的手指有力地每说一个断句就狠狠指着地面，笑声凄凉而悲哀。

    “你们为了不知道隔着多少万光年的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的主子，算计来算计去争夺来争夺去，到底他们能给你们什么？到底你们是为了什么？”

    “除非你们谁能现在就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个骗局其实我们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看着其实这颗星球有很多人，我们只是活在楚门的世界里，否则，活下去，才是唯一重要的结果。”孙展胡乱挥舞着双手激动地喊道。

    “似乎，你们没人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他以冷笑作了结尾。

    “我们已经想明白了！”左耳尽管没明白楚门的世界却还是懂了他的意思，他急急地说，“我们只是蓝塔斯公爵豢养的奴隶，专门用来送给贵族作为玩具，取悦他们，窃取他们的基因。”

    右耳这时候缓缓站起身，郑重地对孙展说：“我们曾经被迫在战场上当炮灰，我们曾作为玩具被人豢养，我们曾经准备着面对一个暴虐的领主的虐待，但是命运给了我们你这样的结果，从现在起，此时此刻，这颗星球，我们将只忠诚你，服从你，跟随你一人，哪怕为你牺牲我们也在所不惜。”

    “因为只有你，给了我们站着的权利。”右耳的声音带着哽咽，双眸发红地看着孙展。

    左耳也站起身，酸红的双眼却带着笑意：“我们愿意为了你去死，因为至少你会记得我们，我们死的值得，孙展，你还愿意接受我们吗？”

    孙展静静看了他们很久，摊开双臂玩世不恭地哈哈笑道：“无所谓。”

    “命运这个婊`子已经把我玩的够惨了，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他大步向前走去，身边只跟着厄洛斯，走了几步之后，他背对着几个人，自暴自弃般地笑着说，“我已经失去了一切，现在能多活一秒，都是幸运。”

    这句话让左耳右耳和老四都不安而困惑，没有人明白此刻孙展心中的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