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结局(上)

    107 结局(上)

    遗忘了心爱之人的音容笑貌,再记不起他的眉眼,他的呼唤,他身体的触感。连拥抱、亲吻的气息都从脑海中淡去,如同一尾滴入深海的鱼,俶尔远逝,便被浪花、泡沫和鱼群淹没,再寻不见踪迹。

    那尾本该鲜艳瑰丽,散发着哪怕身在海底、也能灼然夺目的光辉的鱼,被活生生地抓走了。

    大海挽留不住它,保护不了它,剩下来的只有模模糊糊的概念——它曾经存在过,只是他不记得了。

    他从残留的痕迹中推测出那尾可爱的鱼是他独一无二的那条,就像根据海岸的走向和潮涌的周期揣度被侵蚀的礁石原本的模样。

    他一定和那尾小鱼走过很多地方。

    不然为什么他回忆里最先出现的场景,总是充满了牛奶般香甜的气息?而断断续续想起来的某些画面,则平淡得不值一提。

    他一定和那尾小鱼亲密无间。

    不然为什么他总想握住什么东西,抱住什么人,总觉得单人床太窄,被褥不够柔软,枕头的高度不适合盛放他心上的明珠?

    他一定很喜欢那尾小鱼的手艺。他们一定住在一起,他被照顾得很幸福。

    不然为什么他总是惦念着熟悉的餐桌,熟悉的饭盒,却又觉得食材和调料、卖相和味道都不重要,他只是想坐上熟悉的位置,见到那个他不想忘掉的人?

    他一定……

    曾经的阿谢尔,如此拼凑阿德利安的踪影。渐渐地,他勾勒出了阿德利安的轮廓,想起那个少年独特的甜美气息,那尾小鱼留在自己心上的感觉。

    艾伯纳一直在思考。

    他给阿谢尔量身打造的替身是完全贴合他描述的,装载的具有高超学习能力的智脑也足以在交流相处中不断进化。

    阿谢尔不可能认出来才对。

    就算心有疑虑,以阿谢尔对阿德利安的在乎,他也不会在没有决定性证据的情况下对‘阿德利安’下杀手。

    是什么让一个记忆模糊的人确信这不是自己的爱人?

    靠所谓的第六感吗??

    艾伯纳想了很久,他在‘方舟计划’内的权限越来越高,直到某天终于亲眼见到了‘阿德利安’的母体——那具残缺的、人彘般的半截身体。

    虫族对人类生理机能的了解全部来自阿谢尔和阿德利安,仅凭两个同性别的个体不足以建立完备的认知。更何况,其中一具还是尸体。

    他们给‘阿德利安’的母体做了尸检,知道这个幼小的成年雄性经历过重大意外,致命伤来自腹部的贯穿伤和由此引发的并发症。

    它是死的,阿谢尔是活的。他们的身体构造没什么不同——除了这具尸体上莫名其妙携带的雄虫活性细胞。

    那细胞并不是母体自身产出的,更像是后天被放入了这具躯壳中……雄虫的确孱弱,但那是跟雌虫比,而跟人类相比,雄虫足够超模了,乃至自身的细胞和基因也能在脱离雄虫后长久地保持活性。

    然而艾伯特看到那具尸体时,脑子里什么都没来得及想,只有一个念头率先冒出:

    ——阿德利安的重度残疾,是先天的,还是后天的?

    尸检报告和研究报告中没写。

    假设是后天……可能吗?阿谢尔会让阿德利安变成这副凄惨的模样吗?

    艾伯纳不确定。毕竟阿谢尔也没能阻止十八岁的阿德利安遭受致命伤而早逝。

    但如果……如果不是后天因素,就是先天残缺的话……

    ——连手都没有的阿德利安,是怎么给阿谢尔做饭的?

    人类的医疗水平并不高,连贯穿内脏的伤势都难以医治,这种程度的残疾,想必需要时时看护,甚至足不出户,卧床修养。

    ——身体如此糟糕的阿德利安,是怎么陪阿谢尔走过很多地方的?

    他哪有手去抚摸阿谢尔的面颊,哪有条件去与阿谢尔同床共枕?

    那么……

    阿谢尔时刻挂念的‘阿德利安’——从何而来?

    有那么一段时间,艾伯特以为阿谢尔疯了。这都是他幻想出来的虚假的记忆,只是栩栩如生到蒙骗了他自己。

    直到方舟计划取得重大进展,他们推测提取到的雄虫活性基因的所有者,必定是一位S级起步、有着罕见时空天赋的强大雄虫,却翻遍典籍也未能从历史上找到蛛丝马迹……

    研究所只以为是虫皇时代结束后,相关文献残缺不全,可能恰好缺失了这么一部分。

    艾伯特却冷不丁想到:历史里没有,那……

    ——未来呢?

    这些细细索索的短小思绪,天马行空,没有证据,只能说是一时兴起,灵光乍现。在后来漫长的流亡和挣扎中,艾伯纳才慢慢将它们串起,在心中缓缓勾勒真相的雏形,推导出最有可能的结果。

    艾伯纳守着失而复得的A371009,用了五十年来等待一个答案。

    他等到了。

    他等来了阿德利安。

    一个有着S级的资质,却尚未觉醒,如白纸一般……看到阿谢尔便奋不顾身,被陌生和冷漠伤得痛彻心扉的,雄虫。

    纯洁又懵懂,天真却坚强。不像是在正常环境下长大的成年人,而像是与世隔绝、或者涉世未深,被保护得周密妥帖的孩子。

    不会做饭,也没什么特殊的技能,对一切都充满好奇,融入‘刚出生的雄虫’身份基本毫无违和感。

    雄虫的基因或多或少地会传承一些东西,比如语言,比如本能。很多高等雄虫生下来就知晓虫族的语言和基本习性,觉醒之后,他们自然而然地就知道该如何抚慰雌虫。

    可阿德利安的知识面显然不止于此,在看到一些贴合人类文化的用具时,他总会不自觉流露出习以为常的熟悉。水杯,毛毯,仅仅是初次见到它们,阿德利安就知道它们的用处。

    ——这只雄虫的躯壳内,生活着一个人类。

    艾伯纳心想。

    这个孩子,不知道他可能走向的未来,也不知道阿谢尔曾经遭遇过的痛苦,更不知道……那些灾难兴许是由他开启的故事。

    艾伯纳试图阻止过,却又不敢做得太多。

    他曾看着被阿谢尔伤透了心的阿德利安,忍不住想:如果他们就这样分开,成为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是不是未来就会改变,过去的悲剧就可以避免?

    但也许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定数。遗忘了所有,在虫族独自单身五十年,养成了对所有雄虫一律冷面相对的习惯的阿谢尔,仍然对阿德利安心动。

    然后艾伯纳就明白,这两个人之间,没有别人插手的余地。

    他们早已自行决定了命运。

    艾伯纳只能看着阿德利安学会了厨艺,向往着旅行,与阿谢尔恩爱无比。

    他的精神力增长得如此快,快得身体都跟不上他的成长,仿佛S级的力量贴在他身后,拼命推着他向前……

    逐渐成为五十年前,阿谢尔向艾伯特描述的模样。

    ……

    阿德利安坐在‘阿谢尔’的床上。对男人而言窄小不适的床榻,对阿德利安来说倒是足够宽敞。

    不远处,回忆中的幻影正侧对着床,搂抱着襁褓轻轻哼唱。

    艾伯纳早已记不清当初阿谢尔哼的调子,因此这段记忆重现时,身处其中的阿德利安也无法听清男人低哑含混、自喉咙深处缓缓哼出的音符。

    不过,艾伯纳看着阿德利安注视‘阿谢尔’的眼神,就明白他知道他在哼什么。这是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懂的乐章。

    看完艾伯纳的记忆之后,阿德利安又回到了这里。

    艾伯纳对他毫不设防,当然,实际上雌虫也不具备反抗的能力。本该如迷宫般繁杂神秘的脑域,在少年虫皇面前只是一眼忘得到尽头的长廊,他来去自如。

    艾伯纳不太愿意长久地停留在这个场景里,但阿德利安已经坐在了床边。雌虫顿了顿,便不远不近地在少年雄虫身边坐下。

    他像个潜逃多年,终于交代了全部恶行的罪犯,一边因背负太久的恐惧终于卸货而如释重负,一边加倍地担忧自己的未来。

    他半嗬着眼睑,下颚在脖颈处投下深深的阴影,肩线微不可察地滑落一点儿,像失去弹性、难以回弹的海绵制物。

    艾伯纳安静地等候审判,第二只靴子却迟迟不曾落下。

    他抬眼看去,微讶地发现,阿德利安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份文件夹。

    尺寸、装订、材质,都是西帝国研究所里艾伯纳惯用的款式。

    身为记忆的主人,艾伯纳愣了一下,很快意识到——那是他自身潜意识的具象化。

    作为出色的研究员,艾伯纳有整理数据和文献的本能,脑子里自然而然地有一套自己的归纳、分析逻辑,这些东西不存在于记忆中,而是扎根在潜意识里,在艾伯纳自己都不曾察觉的角落中发光发热。

    阿德利安把它们抓了出来,具象化成可读的文字和实体的资料……轻松得简直手到擒来。难以相信这其实是他刚掌握不久的能力。

    多么可怕的天赋。

    阿德利安像是察觉不到艾伯纳波动的情绪,只是低垂着眉眼,眼睫轻颤的阴影,让眸中暗暗添上几分晦涩。

    顺滑如绸缎的黑发流畅地淌过他单薄的肩。他的长发像他本人一样柔软纤细,少年模样的虫皇静静敛目,恬静而无害,让人难以想象这具孱弱身躯中蕴含的力量。

    “……安安?”

    开口后,艾伯纳才发现自己语气中的不安。

    他曾在阿德利安一无所知的时候,凭借着身份的便利占据了离雄虫较近的位置,能亲昵地呼唤这独一无二的名姓。少年对他微笑,给予他回应,那感觉美好得仿佛幸福能永远延续下去。

    艾伯纳甚至忍不住产生了错觉——哪怕阿德利安最终知道了真相,他也仍然能呼唤他的昵称吧?

    那份妄想在此刻化为了酷刑的一部分。

    少年没有看他。

    阿德利安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某一页上,按着纸张的指腹似乎在某行字眼上来回徘徊。

    半晌,才发出一声轻叹。

    艾伯纳有些头晕。

    也许是心理原因,也许是精神状态,他抿唇想抑制自己的颤抖和生理性的反胃,却在下一秒收到了阿德利安移来的视线。

    阿德利安微微一怔,随即皱起眉,“……我在这呆得太久了。”

    长时间侵入不属于他、他也不打算联结的雌虫的脑域,难免会给雌虫带来负担。

    他合上文件夹。就这会功夫,艾伯纳冷汗淋淋,几乎浸湿了衣领,眼神已经朦胧起来。察觉阿德利安离开的意图,他下意识伸手想挽留——

    少年的身影慢慢在他脑海中消失。

    他没能抓到任何东西。

    +

    现实中,艾伯纳猛地睁开眼睛,想坐起身,却浑身无力,酸软得撑不起身体,他踉跄了一下,身边忽然伸出来一双手臂。

    不知何时站到床边的阿德利安扶住了他,让他能慢慢靠坐到床头。

    “你晕了十五分钟。”阿德利安问,“还好吗?”

    雌虫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他看上去和平时的艾伯纳没什么两样了。

    “……你把我带过来的吗,”艾伯纳低声说,“谢了。”

    阿德利安:“休息室的门是拜托智脑开的。”

    研究院智脑的声音适时地响起:“很荣幸为您服务,非常感谢您让休息室的床第一次有了用武之地。”

    阿德利安笑了一声。

    很轻,但艾伯纳听见了。

    他不禁屏住呼吸,敏锐地嗅到了一丝友好的讯号。他有些意外看向阿德利安,后者正对他微笑。

    “大致的情况,我有做好心理准备。”阿德利安温和道,“只是有些细节出乎意料……”

    他说得委婉,艾伯纳的脸色僵了僵。

    雌虫掩饰性地想扶眼镜,不料摸了个空,他当即愣在原地,然后才发现眼镜躺在自己床头。

    “……我很抱歉。”借着戴眼镜的动作,艾伯纳低下了头,“我——”

    “我没有生你的气。”

    阿德利安轻声说。

    “说毫不动容当然是假的,但……”他自嘲般笑了笑,“如果这件事要怪罪于你,那首先得制裁我吧?”

    艾伯纳身体前倾,急切道:“不、你——”

    阿德利安轻轻一推,雌虫便虚弱地倒回枕头里,表情有点呆。

    “未来的我做出了决定,才会在明知道阿谢尔将要遭遇什么的情况下,亲手选择了结局。”

    轻描淡写,将五十年一言带过的阿德利安,比艾伯纳预先设想的任何反应都更平静。

    “无论怎么想,这都是我该承担的事。”

    少年看起来如同赴死般镇定。

    艾伯纳露出一丝不敢置信的神情。

    他也许是最能理解阿德利安的人,在世界的这个时间点,他是唯一对阿德利安将要面对的事有所预估的人。

    他清楚地知道那是怎样的艰难和不幸。

    由此,产生更多的怜惜,和无能为力的悲伤,几乎能与阿德利安感同身受。

    阿德利安看着他的神情,无奈地轻叹,缓缓俯身。

    少年虫皇脸颊边纤长的黑发,便滑落到雌虫的胸口,轻盈得如同落在花瓣尖的蝴蝶。

    “别露出这种表情,教授。我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了……说出来有点害羞。”

    阿德利安偏头笑了一下,笑得有些腼腆。

    他悄声说:“当初刚醒来的时候,我第一眼看到你,请求你给我一个拥抱。”

    “你答应了,我很高兴。从那以后我一直认为——那就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份幸运。”

    不等艾伯纳反应,少年自顾自地伸出手,用力抱住了他的腰身,下颚熟练地枕在雌虫肩窝里,轻声依附在他耳边:

    “我从未后悔过与你相遇。”

    “如果让我再选一次,我很乐意第一次看见的雌虫是你。”

    艾伯纳感受着少年喷洒在自己脖颈间的吐息,缓缓睁大了眼睛。

    +

    “安安?”

    坐在桌边的少年托着腮帮,正目无焦距地望着堆得高高的、近乎把他埋没的书案,发呆。

    听见阿谢尔的声音后,还没来得及回头,阿德利安便感到腰上多了一双手。

    阿谢尔顺着他的腰线往上,抄起他的腋下,轻轻松松地就把少年虫皇拔了起来。

    阿德利安挂在他臂弯里扑腾!

    “你已经连续看了三小时了。”阿谢尔不为所动,娴熟地把人举回被窝,像拎一只淘气的猫,“该让眼睛休息休息了。”

    少年虫皇伸直腿抵住床榻,誓死不肯屈膝,气鼓鼓道:“我可以去别的地方休息眼睛——”

    “医生说你需要保证八小时睡眠。”阿谢尔好声好气,“你昨晚睡眠不足,刚好午睡补一补。”

    阿德利安义正言辞,“艾伯纳教授其实不是医生……”

    “能当医生用就行。”阿谢尔不在乎。

    然后就娴熟地把虫皇陛下封印进了被窝。

    阿德利安反抗不能,在被窝里四处翻身。

    阿谢尔只好躺到他身边搂住他,拍着他的肩背妥协,“给你唱安眠曲。”

    少年虫皇不挣扎了。

    阿谢尔手速飞快地剥了他的衣服。

    阿德利安裹着被子,阿谢尔裹着他。与他最亲密无间的军雌贴在他背后,属于虫皇的那部分正发出惬意放松的声音,告诉他这个雌虫可以信任,这个环境无比安全。

    黑色长发从被子里蜿蜒出来,阿谢尔小心地避开它们,只摸了摸掩住阿德利安侧脸的发丝。手感非常棒,柔滑地缠住了阿谢尔的手指,他摸上去就停不下来了。

    阿德利安闭上眼,温热宽厚的手掌缓缓抚摸他的面颊,他渐渐有了困意。

    “阿谢尔……”

    他背对着男人,似乎迷迷糊糊地问:“如果你明知道,前方会发生可怕的灾难……你还会往前走吗?”

    阿谢尔的手指穿梭在他发丝间。

    “那要看我能得到什么。”阿谢尔说。

    阿德利安翻了个身,面对他。阿谢尔低头看见少年从自己胸口的高度扬起脸,蓝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像是在说俏皮话:“能得到我。”

    阿谢尔浅浅地笑了一下,并不答话,只是答案不假思索地就出来了:

    那哪怕刀山火海,他也会去闯的。

    “是最近压力太大吗?”他怜爱地亲亲阿德利安的发顶,神色仍是不动如山,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样子:“你要是不想当虫皇——”

    阿德利安笑了起来,“你就带我远走高飞吗?”

    在阿谢尔的默认中,少年虫皇伸出手臂,揽住了他主动低下的肩颈。

    “你更喜欢平凡的生活……不是吗。”

    “平凡有平凡的快乐。”阿德利安笑道:“辉煌有辉煌的快乐啊。”

    “我现在有亚伦,有亚历克斯,有怀尔德……”他拖着尾音慢慢数,把关系好的虫都数了一圈,才在阿谢尔的凝视中悠悠笑道:“还有阿谢尔。”

    阿谢尔对自己排末尾的顺序并不满意。阿德利安搂着他悄声说:“你压轴啊。”

    阿谢尔的心情立刻好起来了。

    “我想保护你们,我有很多想做的事……所以,现在的情况,也很不错。”阿德利安眉眼含笑,“我不讨厌这个结局。”

    他抬了抬下巴:“至少现在我就可以这么说——”

    少年虫皇裹在被子里伸了个懒腰,毫不客气地把一条细白的腿搭到军雌结实的大腿上。鼓起的大腿肌像个高度正合适的腿枕。

    “好了,”虫皇陛下懒懒地命令道:“来给你的虫皇唱歌。”

    阿谢尔连忙拉过被子,把虫皇赤裸的腿给盖上了。

    好不容易哄睡不肯午觉的阿德利安,阿谢尔搂着他眯了一会儿,便轻手轻脚地离开,到桌边帮他收拾桌面。

    虫皇的诞生引来了无数麻烦事,每天都有看不完的公文、文件等着阿德利安这个准虫皇批阅。他还未登基,但很多事都得开始准备了。

    为了对虫皇表示尊崇和谦卑,早已无人问津多年的虫皇时代的繁琐礼仪重见天日。便捷的网络不足以表达雌虫们的趋之若鹜——送到阿德利安手边的,全是实体的信笺和贵重礼物。

    阿谢尔在桌子中央看到了一本摊开的文件夹。

    他没有翻,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

    似乎是让‘方舟计划’取得重大突破、彻底验证了可行性的一项实验记录。

    东帝国曾搭建了一道短暂的空间通道,并成功地向异世界投了一枚仪器,用以探究异世界的地形、地质、地层等基础情况。虽然未能成功回收,信号也只保持了一瞬间,甚至没能传递回任何情报,但可以肯定,那枚仪器到达了异界。

    嗯……送过去的是……

    波粒子震动装置?

    会造成地震的那个啊。

    阿谢尔没放在心上,漫不经心地移开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