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蛊祸（四）

    时间在流逝，万悬他们并没有等到岩壁的变化，潭中的水却开始不平静了，如同要被烧开一般，冒出了许许多多细密的气泡，从深处传来的咕咕咚咚的声音也越来越大。万悬再次伸手摸了摸岩壁，仍是冰冷的。

    潭中的水开始翻腾着涌出，地面的积水渐渐没过了鞋面。谢蓝更加慌张了，万悬倒是一脸平静地坐在那里，将双剑都拔了出来，用绑带将其紧紧地绑在手上。

    “万师兄，你这是做什么？”

    “谢师弟，待会儿潭中可能会出现让你大吃一惊的东西，万不可惊慌，若实在害怕站着不动便好。”

    这句话并没有起到什么安慰的作用，反而让谢蓝脸上的慌张加重了几分。还等不及他想让万悬多解释几句，一条赤色的蛊蛇瞪着金色的竖瞳，吐着猩红的蛇信，从潭中一跃而起。仅仅是直立的前段身体，就几乎直达这个洞穴的顶部，尚盘曲在深潭里的四五丈长的身躯，只稍稍动一下，就激荡出层层水花。

    老梅拉住完全被吓呆了的谢蓝往角落跑去，万悬则已拔出穹冥应战。大概是与更凶猛的蛊蛇也打过交道，再加上这个小洞穴，他已来回走了几遍，早已算好了距离，即便看不清楚也未影响判断。

    如同有青白二蛇正与这赤蛇奋战，双剑一次又一次地刺向赤蛇，每一次剑光闪烁都有猩红血花喷洒而出，很快潭中的水就被染红了。赤蛇猛地伸长了身体，改变目标，向远处角落里的老梅和谢蓝袭去，万悬借此机会用穹冥狠狠地从下而上割裂了蛇腹，带出如喷泉般的血液。

    赤蛇却彻底发了狂，它将身躯从潭水中盘旋而上，重重地将万悬撞向岩壁。赤蛇庞大的身躯几乎要填满整个洞穴，让万悬根本无处躲避。他被赤蛇死死地压在岩壁上，口吐鲜血，穹冥剑也被震飞出去。

    “万师兄！”谢蓝这才回过神，合身向赤蛇飞扑而上，双掌运力，猛地从赤蛇头顶砸下。

    老梅也已飞身出去，拾起了穹冥，死命地插入了赤蛇的瞳孔。万悬感觉到压迫自己的力量稍一减轻，便抬手将碧游刺入了蛇腹。

    三人合力，赤蛇终于不动了，然而不等他们稍歇口气，洞中的水已没过了膝盖。

    “现在怎么办？”谢蓝看着血红的潭水正急速上升，情绪还陷在刚才的心惊肉跳中。老梅则半蹲在赤蛇尸体边一直摸索着什么。

    一股恶臭的味道让万悬皱起了眉头，他隐约看见老梅举着什么东西，在自己眼前晃动，“滴到……眼睛里。”老梅把那东西挤出的汁水滴进了万悬的眼睛，那液体最终流向了喉咙，让万悬有啮檗吞针之感，但是眼前终于清晰了起来。

    “谢了！”万悬看着老梅说道。

    老梅的眼中闪过几分欣喜，连满脸的皱纹都舒展了些，但是一对上万悬的目光，他便默默转了头，佝偻着走到了一旁。

    “万师兄，你可以看见了？”

    “嗯，我们先想法子从这里出去。”万悬顿了顿，“谢师弟，之前你和老梅被困这里，没有想过其它办法吗？”

    “我曾试着想击碎岩壁，但老梅阻止了我。”谢蓝边说边看向老梅道。

    “为何？”万悬问道。

    老梅颤巍巍地走到岩壁旁，敲了敲岩壁说道：“里面……水。”

    “你的意思是这岩壁是夹层？你是担心若来不及击碎两层岩壁，反而会引了更多的水涌入吗？”

    老梅点点头，他低头看了看现在已漫过大腿的水，哑声道：“现在……不得不做。”

    两人同时看向谢蓝，只见他一脸不安，万悬安慰道：“谢师弟之前在比武场上施展的太极拳法，可谓功力深厚，技艺精湛，让彦殊十分佩服。刚才若非谢师弟出手相助，彦殊已命丧蛊蛇身下。眼下我们是否能逃生，也要仰仗谢师弟了。”

    谢蓝咬了咬嘴唇，努力地让自己镇静下来，说道：“我尽力！”

    万悬将穹冥插入了地面的岩石中，将剑柄牢牢绑在手上，老梅则将绳索套牢在穹冥上，再一并套在三人身上。三人并排站立，站在中间的谢蓝摆好了起手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冲拳发力，将岩壁冲撞出一个缺口。

    瞬时间，浪沬横溢，水花飞溅，水流奔腾着涌入，将缺口撞击得更大。若非三人紧紧拉住绳索，怕是早已被冲散开去。

    “快！”万悬高声道。

    水急速地漫过了三人前胸，谢蓝根本无法站稳，万悬马上背靠着他，抵住他的后心。谢蓝再次发力，可是流水带来的阻力，让拳风翻涌起巨大的浪花，却没有冲开第二层岩壁，涌入的水已飞快地漫过了脖子。

    “再试一次！”

    这一次，谢蓝几乎抱着必死的决心运功发力，劲力卷着浪涛冲击着岩壁，碎裂的那一刻，几乎已淹没三人的水位立刻下降了。

    “快走！”谢蓝想拉住身旁的两人，却发现左手边的老梅不见了。

    原来一条一丈多长的蛊蛇不知何时爬出了深潭，它扯断了绳索，卷起老梅就往深潭里跳。万悬根本没多考虑，他砍断绳索，猛推了谢蓝一把，“你快出去！”说罢深吸了一口气，纵身跳入了深潭。

    老梅被那条蛊蛇死死地缠住身体，完全挣脱不了。他见万悬也跳入了深潭，表情十分怪异，浑浊的眼珠几乎瞪到目眦俱裂，满脸的皱纹斑驳得像干枯的树皮，本来就十分苍白的脸色，因为无法呼吸覆上了一层青紫，看上去更为可怖。

    蛊蛇一直在向下游动，十分迅捷，万悬根本追不上。老梅勉力地用手在衣衫里找寻什么，但他的双臂被紧缚着，手能活动的范围十分有限。

    万悬眼见着老梅的眼睛已渐渐无力睁开，心中更是焦急，而他自己的闭气也几乎快到了极点。陡然间，有鲜红的缕缕血丝在水中升起，蛊蛇扭曲着、挣扎着松开了老梅。慢慢地，蛊蛇不动了，而老梅也彻底合上了眼睛。他脸色乌青，灰白的长发和宽大的衣衫，顺着水流摇摆着，像个老旧的人偶一般缓缓下坠。

    深潭下越来越开阔，光线却越来越弱，万悬已只能勉强看清老梅的所在。他倾尽全力游过去，紧抓住老梅枯瘦的手，将他拉进了自己的怀抱。可是已无法再闭气的窒息感席卷了万悬，全身的血液如同脱离了控制般疯狂上涌，“该怎么办？”

    几乎是濒死的本能，让万悬使出全身的力量将穹冥插进了潭下的岩壁，被刺穿的地方有些微气泡涌出，他贴近那缝隙极力地呼吸着。待稍稍缓了口气，便贴上老梅干瘪、冰凉的嘴唇渡气给他。

    柔软的触感和芬芳的香气在老梅的唇齿间溢开，他皮肤上的皱纹缓缓地舒展开，让全身的肌肤都恢复了光洁细润。灰白的头发也逐渐呈现出闪亮的银色光泽，好似将两个人都照亮了。恢复了意识的老梅睁开了眼睛，瞳孔也已不再浑浊，透出银灰色的光彩。

    万悬一手紧紧环在他的腰上，一手奋力地向上方透出光亮的地方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