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礼棠私立学校，是本市最好的私立学校，并不是有钱就能进，必须要像陆稚烽、高迿宇、江瞳研这样，家里有钱成绩还好的，甚至要经历比普通学校更严苛的升学考试，当初简瞳心就差点没有留下来，还是江瞳研考前帮他拼命复习，才勉强过了及格线留下。

    戚颜的出身注定他上不了这样好的学校，所以他只是在校门外转了转，看到校门口旁边的小卖店，扭身钻了进去。

    有钱人的学校，连外面的小卖店都不一样，卖的几乎都是进口的零食，唯独收银处，摆着一盒跟这店里商品格格不入的杂牌棒棒糖。

    戚颜在里面溜了一圈，什么都没拿，站在收银台前，从糖盒上抽出一根棒棒糖，递给老板看：“老板，多少钱？”

    “2块钱。”老板指了下收款码，又抬眼瞟了一眼戚颜，随口问道，“你不是这学校的老师吧？”

    戚颜付了款，拆了棒棒糖的包装塞进嘴里，笑弯眼角反问老板：“您怎么看出来的？”

    老板眼神扫过他脖颈上清晰的掌印，只回道：“没见过你，而且这学校的人，没人买这小牌子的糖。”

    戚颜看着收银台上那满满一桶的糖果，不解道：“既然没人买，您还进这么多的货。”

    那老板似乎终于找到了可以倾诉的对象，郁闷地叹口气，：“哎，别提了，之前一直有人在我这儿买，别的牌子别的口味还不要，就只挑荔枝味的，那人以前也是这学校的学生，毕业也有几年了，这么多年都没断过，结果就前几个月，我刚进了货，这人就再也没来过，我也只能摆出来，能卖一根算一根吧。”

    戚颜看着满桶的棒棒糖，轻点下巴：“除了这些还有吗？我都要了。”

    老板半张着嘴，半晌没说话，直到戚颜又问了一遍，他才回过神，连连点头：“就这些就这些，我给你拿个袋子。”

    戚颜问好价格付了款，接过老板递来打包好的糖果，道过谢刚要走，又被老板叫住，殷切地看着他：“这个，你以后还要吗？”

    戚颜看了眼手里拎着的袋子，冲老板笑了笑：“我是演员，这些恐怕要吃上两年了，以后如果我需要，会来找您的，谢了。”

    嘴里叼着棒棒糖，手里又拎了一大桶棒棒糖，戚颜的心情都变好了，哼着曲打算打辆车去江宇上课。

    “戚颜？”身后方突然有人叫住了他。

    戚颜转过身，看到对方愣了愣，那人穿着整齐严肃的职业装，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浓浓一股书卷气，可眼中隐藏不及的精光叫人看着心里发毛。

    戚颜微微歪过头，拿掉嘴里的棒棒糖，客气谨慎地和对方保持基本社交距离：“请问您是？”

    “我呀！我！”对方往前走了一步，“初中的时候，咱俩同桌，坐了两年呢，不过初三的时候听说你退学了，不记得了？”

    戚颜有些尴尬地摇摇头，脚下警惕地后退一步：“不好意思啊，我不太记得了，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哎！”男人上前一步快速抓住了戚颜的小臂，目光在他裸露在外的脖颈上停留片刻，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移开，“难得遇上，我们去喝杯咖啡啊。”

    戚颜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推开他抓住自己的手：“不必了，我还有事。”

    男人纠缠不休，一只手背在身后，不知做了什么，另一只手扯着戚颜非要和他去喝咖啡。

    戚颜被逼得节节后退，出于对陌生人的基本礼貌，没有闹出太大的动静，只是一遍又一遍拒绝对方的邀请，突然撞进一个结实的胸膛，两个人的声音才停下。

    陆稚烽接过戚颜手里拎着的袋子，另外一只手揽住戚颜的肩膀，柔声问他：“不是说去买东西，怎么去了这么久？”

    戚颜看着突然出现的陆稚烽，整个人都呆愣在了原地，陆稚烽也不等他的回答，而是看向刚刚和戚颜拉扯的男人，拧住眉毛，询问对方：“请问你是？”

    男人看着陆稚烽将近一米九的个子，紧绷出肌肉的手臂，退后一步，抬手指了指戚颜，心虚地笑笑：“他，他，我们同学，我们好久没见了，我说请他去喝杯咖啡。”

    “我朋友应该已经拒绝你了吧。”陆稚烽向对方微微颔首，“没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再见。”

    不等男人再说什么，陆稚烽带着戚颜走去自己停车的方向。

    今天陆稚烽开的是跑车，车内只有两个座位，关上门后，隔绝了外界的噪音骤然安静，连空气都变得压抑起来。

    戚颜一路一言未发，陆稚烽刚要开口，又被戚颜抢了先，他自嘲地哼笑一声：“我知道你又要说我贱，我勾搭野男人，对啊，你刚才要是不来，我都准备跟他去开房了。”

    “我……”陆稚烽的话被戚颜自轻自贱的发言堵在了喉咙，他清了清嗓子，才重新开口，“不是，我是想说，那个人，就，他不是什么好人，他刚刚手背在身后，就是在和同伴打手势。”

    戚颜看着窗外，淡淡回道：“我知道他有问题。”

    “你知道就好。”陆稚烽点点头，他似乎从没给过戚颜这么多耐心，和他解释道，“这种私立学校，外面总有这么一群人盯着这些有钱人家的孩子，只要能绑走一个，后半辈子都用不愁了，要是再长得好看点，像你这种，卖到偏远的小县城里，逼着做皮肉生意，一辈子都找不到人。”

    戚颜收回目光，看向陆稚烽：“你知道的还挺多。”

    “嗯，以前有个人差点被绑走，所以去了解了一下。”

    戚颜问：“谁啊？”

    陆稚烽皱了皱眉，头又开始疼了，他低声问自己：“谁？怎么想不起来了？”

    陆稚烽的一举一动都在戚颜的注视之下，那句低语他自然也听得一清二楚，被陆稚烽遗忘的那个人……

    戚颜握紧了颤抖的双手，装作若无其事地扭过头：“想不起来就别想了。”

    “还是说说，你为什么会在这儿吧。”戚颜转移了话题。

    “抱歉。”

    “嗯？”戚颜看向后视镜里，低下头的陆稚烽，“为什么道歉？”

    “昨天，还有今天早上，是我错了，对不起。”陆稚烽眼睛盯着方向盘，像要把它盯出个洞来，“你情绪激动地跑出来，我不放心你，所以一直跟在你后面。”

    车里陷入长久的沉默，就在陆稚烽以为戚颜不会再说话的时候，他突然开口问道：“你为什么会那么恨你爸啊？”

    陆稚烽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戚颜的问题，却也没有隐瞒，如实答道：“他对我妈很不好，我记得小时候只要他喝了酒就会打我妈，后来我妈跟他离婚，他就带各种男人回家过夜，15岁那年，我才知道，原来在我之后，我妈还有过一个孩子，但是被他当时的情妇大着肚子闹上门，孩子没保住，流产了，不过他情妇的孩子也没保住，再后来，他可能嫌女人麻烦吧，就只找男人了，你是他留在身边最长的一个。”

    “所以你也恨我？”说完戚颜又笑了，觉得这个问题没意义，改口问了另一个问题，“那你是恨他对你母亲不忠，还是恨他用暴力伤害了你母亲的身体？”

    “都有吧。”陆稚烽低着头，情绪也不高，“但更恨他对我妈身体上的伤害吧。”

    戚颜坐直了身体，挺起脖颈，让脖子上已经渐渐变为青紫色的印记更加显眼：“于是，你的做法就是把你自己变成和陆绍霆一样的人，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