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那男人一袭白衣,墨发随意地披散着。他一双丹凤眼生得极好,面上表情淡淡的,周身散出一种清冷的气质来,恍若谪仙降世。

    实际上他也确实是神仙。

    他额间点着一道白额印,如墨般深沉的眸子中藏着教人看不清的情绪。楼初月盯着他望了半晌,毫无预兆地癫狂大笑了起来。

    直到眼角笑出了几滴泪水,她才收回那副如疯子般的模样,面色阴沉,切齿道:

    “十八年了。”

    “时景安,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还不待时景安回答,楼初月便冷笑一声,又自顾自接道:

    “又或者说,不是来见我,是来见……”

    楼初月话音一顿,直到目光移到已经昏迷的时卿身上,才接道:

    “他?”

    时景安闻声,微微抬眸看向她。望着那双不带一丝表情的深沉黑瞳,楼初月微怔片刻,又出言讽刺道:

    “你看,十八年过去了,我都快忘了。”

    “你早已得道成仙,管不了人间事了。”

    话罢,楼初月眸子中浮现出几丝愉悦之意。周围狂风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消停下来,楼初月往后退了几步,行至时卿面前,伸出带有凉意的指尖描过时卿尖瘦的下巴,眯眼道:

    “他长得一点都不像你。”

    “像我。”

    “但他的性格,却和你很像。”

    闻声,时景安眉眼微微一动,却仍是未说话。楼初月的指尖逐渐下滑到时卿的脖颈,在那掐痕上绕了几圈,才优雅地收回手指,开口道:

    “你既已成仙,他的生死,你便管不得!”

    话罢,楼初月的手迅速缠上时卿的脖颈,她眸中布满了狠毒,手中的力气也用了十成。但时景安见状,竟没有要出手阻拦的意思,表情竟也没有半分变化。他只是站在原地,像是平静的一池湖水,始终激不起波澜。

    楼初月看着时卿死在自己手中,面上满是快意。她拂过时卿已经被她划烂了的脸,弯唇道:

    “时景安,你看见了吗?”

    “我把他掐死了。”

    话罢,楼初月缓缓转过身去,对上了时景安的目光。她笑了一声,假模假样地叹道:

    “可怜呐。”

    “这个祸害,从一出生,就不受待见。”

    “我不爱他,你也不爱他。”

    “但他到底还是安安稳稳活了十八年。”

    楼初月未得到时景安的回应,倒也不介意。她缓缓抬起自己的手,又将目光移向自己的手心。

    那处皮肤早已变得干枯无比,她却没有半分反应。一阵风吹过,将她姣好的面容割出了一道裂缝,她只是怔怔地盯着自己的手掌,面上突然生出些怅然的情绪,喃喃道:

    “死了……死了好……”

    她面上溅出的鲜血流到脖颈上,随后她身影以一种极其恐怖的速度在原地消散。时景安见状,指尖幻出一丝灵力,径直朝着楼初月而去。

    楼初月猛地瞪大眼睛,见自己的身影逐渐变得透明,随后反应过来,怒道:

    “你在渡我?”

    “你凭什么渡我!”

    “时景安!你欠我的!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都还不清!”

    “你以为你渡了我,我们就两清了吗?不可能!便是我化成灰,只要执念未消,我便会一直纠缠你!!”

    闻声,时景安叹了口气,语气终于失了几分冷静。他轻声道道:

    “我没想一下子还清。”

    楼初月眼眶倏地变红,她恶狠狠地盯着时景安,正准备再说些什么,不知是看到了什么,脸色一变,说话的语气也开始变得颤抖起来。

    “你手上……”

    “……”

    时景安目光缓缓下移,他看着自己手腕上挂着的红绳,抿了抿唇,随后一言不发地背过了身去,任楼初月再怎么叫他,他都不肯再回头。

    “时景安!你为何不敢看我!”

    “时景安!”

    “时景安……”

    楼初月的声音逐渐带上泣声,随后便消失在了天地之间。良久,直到身后传来一阵狂风呼啸的声音,时景安才缓缓转过身去,轻叹了一口气。

    在风沙的揭露下,躺在沙漠中的时卿无所遁形。时景安终于将目光移到他身上,随后不急不缓地行至他身前,细细地打量着他的面容,半晌后,眸中一片复杂。

    他想。楼初月说得一点都不错。

    时卿和他一点都不像,反而是和楼初月很像很像。

    他盯着时卿看了半晌,随后才缓缓弯下腰,将时卿抱了起来。指尖掐诀,不过片刻,两人便消失在了原地。

    -

    不知过了多久。

    柳泽元拖着残破的身躯到了沙漠,他身上布满了伤口,而他却像是不知痛般,用已经破皮的手心唤出噬血剑,又循着气息消失处而去。

    他离开了大漠,然而他的鲜血却被狂风卷着,奔走于大漠之间,将他以另一种形式永远困在了大漠之中。

    --------------------

    第28章 入魔

    时卿再醒来时,屋外暮色已至。他往四周环顾一圈,不禁皱起了眉头。

    屋内陈设简陋,墙面斑驳。半掩着的窗子被风一吹,摇摇欲坠,发出刺耳的声音。屋外不时传来蝉鸣声,时卿凝神听了一会儿,确定没听到异样的声音后,才撑着床板下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