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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静妃沉静的面孔上流露出一丝失望,起身端了一个小小的笸箩,里面俱是布料针线,“我听说苏先生甚是喜爱麟儿,便缝制了几件小衣服,原本打算让你一起带给他。既然已经回到亲生父母身边,那这些衣服……怕是白做了。”

    “不妨事,廊州离金陵不远,让江左盟的门人捎带回去即可。”想起麟儿软乎乎的小身体,萧景琰亦不免惆怅片刻,“那孩子生得雪白,这点很像苏先生。见人不哭不闹,很是可爱。”

    “像苏先生?”静妃神色微微一动,“景琰,该不会苏先生同这个孩子……”

    萧景琰一愣,随机明了,笑道,“您想多了。麟儿的五官与苏先生真没有一丝一毫相像,再说,他的母亲我也不是没有见过。”

    “原来如此。”静妃点一点头,思量半晌,又缓缓道,“苏先生是‘太阴’,他与人结契过了么?”

    萧景琰心头一沉,语调便不复自在,“苏先生说他身体孱弱,恐,恐不能生育,不愿拖累旁人,所以……一直没有结契。”

    “那倒也是,他身子骨弱,大约是先天的,理应静养未上。”静妃一面说,一面拿起手中针线,将一枚珠子缝到虎头帽上。

    “我这靖王府如何?”萧景琰笑着问林殊,“地方是皇长兄亲自为我挑的,不错罢?”

    “真好。”林殊摸摸门柱,“哎,景琰,我真羡慕你,就算我满了十七岁,父帅也不会让我自己建府。我成天住在家里,一不小心就被他打板子,尾巴骨都疼了。”

    “你老老实实听话,林帅怎么会打你?”萧景琰牵起他的手,“来,进去看看——你手可真热。”

    “我是‘小火人’嘛。”林殊嬉笑,“不是你取的?”

    两人手拉手走入前院,林殊惊叹,“咦,你这院子与别人不同,前院好大……是故意为之罢?”

    “确实,我习武带兵,前院便当做校场,可以时时操练。内院么就小一点,反正也就是睡觉吃饭,左不过加一个书房,能用多少地方?”

    “你觉得地方够了,还需得问问你家王妃的意思。”林殊奔到院中,跃上梅花桩,转头四顾,“不错,不错,”他回过脸,一下垮了嘴角,“你那什么眼神?我又说错话了不成?”

    “什么王妃。”萧景琰抱膝而坐,“不要再提。”

    林殊一笑,自梅花桩上翩然而下,“景琰哥哥别生气嘛,小殊说错话了。”一边说,一边作一个揖,萧景琰绷住嘴角,林殊抓住他肩膀摇晃,口中说道,“你亲事都订下了,明年就要娶亲——这明明是好事,有什么可气的?”

    “我说了不要提!”萧景琰一把打开他的手臂,“让我清净会,行吗?”

    “你是担心靖王妃脾气不好么?”林殊歪着头瞧过来,一双大眼睛又圆又亮,“还是怕他生得丑?这还不简单?兄弟我去给你打听打听……”说完拔脚便走,萧景琰连忙将人拽回来,低声道,“小殊,陪我坐坐。”

    林殊说,“好。”肩并肩坐下,嘴里哼一首小曲,荒腔走板。

    “我……真的不想娶亲。”萧景琰慢慢道,“我们现在这样,不是很好么?”

    “是很好啊。”林殊双腿轻轻踢踏,大约又偷跑去河边玩耍,靴尖满是泥水,“可是景琰,你也好我也好,我们……总有一天会长大的。”

    萧景琰猛然睁开双眼,大汗淋漓。

    他又一次梦见林殊,十六七岁的少年,最美好的时光。

    “小殊……”

    “我们总有一天会长大的。”林殊的笑容纯净而明亮,双目炯炯有神。

    这双眼睛异常熟悉,萧景琰迷惑,他好像……最近在哪里见过。

    第二十七章

    杏花烟雨,杨柳才青,东风随春而至。

    梅长苏坐在廊下,仰着头看一窝雏燕唧唧争食。萧景琰远远观望一阵,方慢慢走近,笑道,“先生好兴致。”

    “靖王殿下。”梅长苏闻声转过视线,便要站起行礼。萧景琰扶住他的肩膀,捏了捏,道,“虽是春天,可风还是凉的。你坐在这,又仰着头,当心一会儿头疼。”

    二人信步走入客室,熏笼上水烧得刚好,梅长苏取下茶壶,斟两盏茶。“殿下近日公务繁忙,可有事相商?”

    萧景琰接过茶盏,细细尝了一口,道,“左不过还是那几样事。要说最要紧的,便是陛下命宁王主理悬镜司一案。宁王圣母惠妃娘娘与我母妃交好,有他审理,我们大可放心。”

    梅长苏道,“夏江困兽犹斗,还需小心谨慎行事。”

    “先生说得对,是我大意了——先生身体如何了?夜里还咳嗽么?”

    梅长苏昏迷了整整三日方醒,之后虽然意识清明,但入夜必干咳不止,有时甚至咯出血来,因此每次扎针三次,汤药更是流水般喝下,整个人愈发清瘦。“咳嗽是老毛病了,殿下无须挂怀。”梅长苏放下茶盏,“将养数月,自可恢复。”

    为掩人耳目,萧景琰曾带着人马,大张旗鼓地登门“拜访”过梅长苏一次,待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匆匆离去。他素日与苏宅往来,走的不是密道便是偏门,不知情者看来,他与梅长苏的关系颇为冷淡,不过泛泛而交罢了。

    “昨日入宫,父皇提起了先生。”萧景琰道。

    “我?”梅长苏手指一动,神色不变,“陛下提到我做什么?”

    “他问我,有没有来拜访你。”

    “殿下如何回答?”

    “我说,来了一次,你还未醒,我就回去了。”萧景琰拿了块栗子糕,“他命我礼贤下士,要时常找你讨教。日后我来苏宅便不必走侧门,直接正门而入即可。先生觉得,我的回答可还妥当么?”

    梅长苏垂眸轻笑,“甚是妥当。”

    萧景琰咬一口栗子糕,滋味清甜,是静妃的手笔,“那我有一事要问先生,请先生为我解惑。”

    梅长苏静静地望向他,长眉如墨,凤眼斜飞,萧景琰心弦一动,忙低头掩饰,几口吃掉那块栗子糕,方道,“请问先生,麟儿已经到廊州了么?”

    “麟儿?”梅长苏起身,取出一个漆匣,“我看一看……是了,”他翻出一封信,“正月二十日,麟儿的父亲来信,一家三口到达廊州。静妃娘娘拨冗为麟儿做的新衣,我也命人送了过去。”

    “原来如此。”萧景琰微觉失望,攥攥拳,继续问道,“那麟儿的父亲……我想问一问,他的父亲,今年多大了,叫什么?”

    “殿下问这些做什么?”梅长苏面露不解。

    “麟儿玉雪可爱,与我甚是投缘。”萧景琰此言毫不违心,麟儿的确惹人怜爱,他统共见过寥寥数次,却一直挂在心头念念不忘,“我想,若是有机会,可以认他为义子。不止先生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