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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衣领问一问,这到底都是为什么。

    小殊,他在心里默默唤着,你瞒我瞒得好苦。

    又一阵剧痛,萧景琰仿佛无知无觉,木然地走着。“殿下!”蒙挚自后赶上,“殿下!三思!”

    脚步停下。宫门巍峨,他立在日头底下,痴痴地望着雕梁画栋,玄瓦朱墙。

    “太子殿下,”蒙挚挡在萧景琰身前,满头大汗,“您这是要去找苏先生么?您的脚!再说了,苏、苏先生他——”

    “他不想让我知道他的身份,对不对。”萧景琰胸口剧烈起伏,“他不想让我知道……”

    蒙挚“嗯”一声,将他小心搀住,“他瞒着您,有自己的苦衷。”

    “我懂。”萧景琰忽然心下一片雪亮,“他不想我知道,那我就不去找他,我们……反正还是要再见面的。走罢,我们走,”他回过身去,轻声道,“去芷萝宫。”

    芷萝宫内,静妃正同一波宾客喝茶闲聊。蒙挚搀着萧景琰缓步而入,顿时引发一片哗然。

    “这是怎么了?”静妃讶异,“受伤了?”

    “我走得急,下台阶时不小心扭了脚。”萧景琰虚弱地笑笑,对宾客道,“本宫有事与母妃相商,诸位……”

    宾客们都是人精,连忙找借口退下。蒙挚摇摇头,低声道,“那下官先出去,在外面等殿下。”

    “蒙卿辛苦。”萧景琰闭上眼,片刻后复又睁开。静妃早屏退宫人,亲自取了药箱,除掉鞋袜后只见脚踝高高隆起一块红肿,不由心疼道,“你也是……太不小心了!”

    药膏敷上脚踝,冰冷刺骨,萧景琰一抖,神魂越发恍惚,“母妃。”

    静妃抬起头,“怎么了?”

    “母妃是知道小殊的事的……是不是?”他说着,两手不住微微颤动,“我是说,苏先生他——”

    “我知道。”静妃目光一凛,旋即柔和下来,“你果然知道了。”

    “梅石楠。”萧景琰苦笑,“母妃,那日我问了你又去问他,他想了很久,终于告我他父亲的名字。你们说辞一致,我以为他真的是你救命恩人之子……”

    “他的父亲,确实是我的救命恩人。那时,我还是一个少女,与师傅四处行医,备受欺凌。若不是偶然遇到云游江湖的林帅……”静妃沉静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怀念,“怕是我早已死了。”

    “小时候听您说过,曾被林帅搭救,可我万万没有料到,他竟然用了化名……”

    静妃微微一叹,“梅石楠。”

    “我现在知道了,梅石楠就是林帅。可是,我也知道的太晚了。”眼前又涌起雾气,心中一时喜,一时悲,一时酸楚,一时苦涩,“他瞒着我啊……他瞒着我……”

    “小殊对你的期许,终究与他人不同。”静妃轻轻说道,“他了解你,所以——”

    萧景琰喉头哽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梅长苏和林殊,一个冷,一个热,音容笑貌截然不同,然而泪眼中看去,犹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两道身影渐渐融成一团扭曲而纠结的色彩。

    他再也控制不住,伏在母亲怀中,有生以来第一次放声痛哭。

    看来十万之内是写不完了……跪。

    第四十二章

    相较前两任太子,萧景琰的储君之位要稳固得多。梁帝自誉王围攻九安山后,身体每况愈下,对朝政有心无力。萧景琰奉旨监国,日日在承乾殿批阅奏折,处理政务,有时劳碌一整天,回到东宫仍不得闲,还要接见重臣,听取建议,商讨疑难,当真忙的不可开交。

    这一日,刑部尚书蔡荃同户部尚书沈追一起到东宫面见萧景琰,递上近期呈报。萧景琰留二人喝茶,蔡荃道,“方才我们来的路上,遇见了中书令柳澄大人。”

    沈追道,“柳大人年逾七旬,却精神奕奕,真乃老骥伏枥也。”

    萧景琰“嗯”了一声。他批了半日奏折,脖颈隐隐发酸,就听蔡荃道,“殿下前日崴了脚,现在可大安了?”

    萧景琰正欲作答,一个内监走了进来,恭恭敬敬道,“启禀太子殿下,客卿苏哲求见。”

    自册立太子大典之后,萧景琰还未与梅长苏会过面,起初当然是因为太忙,不得已,只好差遣列战英时不时前去苏宅探望,带了各式宫内御制的新鲜玩意送给他和孩子;后来,他知晓了梅长苏的身份,满心想见,却又惶惶然不敢见。

    梅长苏就是林殊——曾经银甲长枪,纵横千里的赤焰军少帅,身遭巨变,如今面色虚白,身材单弱,手无缚鸡之力,更何况他竟然化为太阴,还为自己诞下麟儿。这一切都是当年那个十七岁的林殊最不能容忍的,他的性子,萧景琰最是清楚不过。

    沈追道,“殿下,殿下,苏先生来了,不请他进来么?”

    萧景琰一凛,瞬间回过神来,对内侍道,“请苏先生进来。”

    内侍应声退下,片刻后,梅长苏带着飞流缓步而入。萧景琰偷眼望去,只见梅长苏病容大减,着一件秋水色蜀缎长衫,手执素扇,乌发束顶,颜白如玉,愈发飘逸若神。萧景琰又是喜,又是痛,喜的是梅长苏气色红润,应是病体无虞,痛的是想到他是林殊,中毒受伤,为自己呕心沥血,费尽心思,一时五味杂陈,不由愣住了。

    “参见太子殿下。”梅长苏下跪,行大礼,三叩三拜。飞流懵懂,跟在他身后有样学样,草草磕了三个头,便爬起来,好奇地四处打量。

    “苏卿……请起。”萧景琰咳一声,连忙挪开目光,“此乃内殿,先生不必多礼。先生请坐。”又吩咐内侍,“给苏先生上茶——上武夷茶。”

    梅长苏欠身,“多谢殿下。”转头对飞流比个手势,少年嘟起嘴,捧着一个锦盒,塞给身旁的一个内监。梅长苏微微一笑,道,“恭贺殿下立储之喜,区区薄礼,还望笑纳。”

    内监将锦盒呈上,萧景琰接过,双手不住微颤。打开一看,锦盒内装着一对羊脂玉瓶,他哪里有心思赏鉴,便强笑道,“有劳先生费心了。”

    说话间,内侍奉上新茶。梅长苏谢过,接了茶坐在沈追对面。飞流不住动来动去,两眼滴溜溜乱转,萧景琰唤他,“想出去玩么?”

    飞流点点头,大大地“嗯”了一声。萧景琰一笑,命内侍带他出去,先去侧殿吃些点心水果,再去各处看看。梅长苏道,“哪里能如此纵容他。”对飞流道,“只许在前院玩。”这才罢了。

    少年出去后,殿内陡然安静下来。萧景琰盯着面前的一份议事章程,心乱如麻。他很想如往日般同梅长苏说说话,但眼角一瞥到那人清淡的面容,再多的话也立时化为乌有。更不敢直视那人,因为梅长苏曾经说过,他的眼睛,根本藏不住任何秘密。

    幸亏沈追开口打破了尴尬,“前段时间,听说苏先生有恙,如今可大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