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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年的声音有点闷,“你上辈子得了绝症?”

    傅燃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顿了顿,才说

    “是的。”

    “不过,”傅燃补充道,“来这边后,我提前开始治疗,问题并不算大。”

    “嗯。”岑年点了点头,“傻大个也是你?为什么?”

    傅燃没有说话。

    河水里悠悠地放着几只花灯,不知道哪里的习俗,过什么节都爱放花灯和长明灯。明明快深夜了,路上却一点也不昏暗,光线是带着点古旧味儿的黄,让人心情平和。

    岑年说这话的时候,出奇的,自己也没有生气,只是有点疲倦。

    傅燃顿了顿,说

    “今天是我的生日。”

    岑年‘嗯’了一声。

    “可以要礼物吗?”傅燃笑了笑,说,“不贵。”

    岑年当然没立刻答应,说“看情况。是什么?”

    “岑年,今天之后,”傅燃停下脚步,看着灯光下眉眼漂亮的少年,说,“能不能别一直躲着我?”

    他的语气一切如常。

    只是尾音有些哑,似乎是紧张。

    岑年莫名其妙地,感觉到了一丝心酸。他想了想,说

    “好。”

    河水从两人身边慢悠悠地流淌而过,流向大海,流向无尽的月色与繁星。

    傅燃走在岑年身边,说

    “岑年,我给你讲个睡前故事,可以吗?”

    岑年侧头看了他两眼,‘嗯’了一声。

    路边有个小酒馆,酒馆的确很小,一个客人也没有,老板一个人在柜台边,抱着吉他唱苏格兰民谣。店面很老了,装修还行,光线昏暗,角落竟然摆着一架三角钢琴。

    傅燃点了一杯豆奶,而岑年则点了一杯咖啡。老板看了看两人的脸,没多说什么,很快就把喝的东西上齐,继续弹唱。

    傅燃把豆奶推给岑年,把咖啡端到自己面前。温声说

    “以前,有个小男孩。”

    “嗯。”岑年用勺子搅了搅豆奶,毫不捧场,“小男孩是你吗?”

    “……是。”傅燃哑然片刻,笑了,“我想用第三人称讲这个故事,可以吗?”

    “请便。”岑年做了个手势。

    “他小时候,一直觉得自己很幸福。父母间很和睦,家里也并不困难,他想要的东西——玩具车,游戏机,奥特曼,全部都有。除了每个周六,母亲都会把他叫到一个小小的房间里,给他打针。”

    听到此处,岑年握着勺子的手顿了顿,抬头看他。

    傅燃的神情很平淡,注视着岑年,仿佛这的确是个稍微有点残忍的睡前故事

    “打针很疼,但是打完针,一直不喜欢搭理他的母亲会搂着他说说话,所以小男孩觉得,疼是值得的。小男孩六岁那年放学回家,看见他的爸爸……”

    傅燃说到此处,喝了口咖啡,继续说

    “躺在地上,他的妈妈手里拿着一把沾了血的刀,看向小男孩。她冲上来了,与平时温柔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有点像奥特曼里摧毁城市的怪兽。”

    岑年定定地看着傅燃,‘嗯’了一声。

    “这时候,一群陌生的人出现,拦住了她,也救了小男孩一命。那群人说,小男孩的母亲是被迫嫁给父亲的,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在谋划着怎么杀掉自己的丈夫,并长期在暗中给小男孩注射微量高放射性的药——”

    岑年忍不住前倾了身体,打断他

    “所以,你会是傻大个那个样子?”

    傅燃笑了笑,温声说

    “这是后面的情节了,年年——不,岑年,我们先读完这一段,好吗?”

    岑年“……”

    他又往后靠,陷进沙发里,说“好的。”

    “小男孩家族本来就有病史,并且长年被注射药物,许多专家都断言,他活不过三十岁的。”

    岑年细细打量着傅燃说这话的表情,眉头蹙了蹙。

    傅燃仍用那么温柔的眼神看着他

    “后来,小男孩搬去跟爷爷奶奶一起住。别人都跟他说,他会很快死掉,但是他不信——他明明这么健康,高中的长跑比赛还拿了第一名。高考前的那个晚上,爷爷跟他下了半局棋,他考完回来时,爷爷倒在棋盘边,就像睡着了一样。”

    “小男孩总觉得,爷爷还会醒过来,跟他下完这半局棋?”岑年抢了傅燃的话。

    傅燃并不生气,忍俊不禁地点了点头

    “是的。那天之后,奶奶的记忆也开始模糊,她有时根本记不得小男孩,有时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喊爷爷的名字。小男孩大学四年级那年,奶奶去世了。”

    岑年沉默片刻,点头。

    “小男孩当时觉得,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但后来他发现,命运远远比他想象的要更加残忍。它总是会给小男孩一些东西,又很快把它们全部夺走。”

    比如爷爷奶奶,比如表面上的健康,比如……岑年。

    傅燃垂了垂眼睑,喝了一口咖啡,嗓音低沉,继续这个故事

    “那一天,他在自己的脖子上,发现了一个红疹。后来他发现,自己的记忆有许多丢失片段,反应力也逐渐迟钝。”

    “他很害怕,害怕有一天,他真的变成了路边一个满身红疹、智力低下的流浪汉。没想到,他害怕的那一天,很快就来了。”

    岑年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

    这后面是他所熟知的那一段了。

    “但一直到很久以后,小男孩都并不憎恨自己的病、自己那一段流落街头的经历,”傅燃的手在咖啡杯沿磨挲一阵,说,“因为,正是因为自己的病、因为自己流落街头,小男孩才会遇见他的星星。”

    岑年沉默。

    他抬眼,难言地注视着傅燃。

    “那颗星星非常耀眼,”傅燃半垂着眼睑,声音柔软,“小男孩想象过它,在生日的烛火里,在最香甜的梦里,在童话书的某一页。但他没有想过,星星会这么心无芥蒂地、毫无准备地,落在他身前。”

    酒馆的老板恰好在唱一支苏格兰情歌,轻快的曲调漂浮在两人身侧。

    “但是,”傅燃看向岑年,眼神中有些难过,“他把星星弄丢了。”

    岑年皱了皱眉,想说什么,傅燃却接着说。

    “不,”傅燃摇了摇头,“星星从来都不属于他。天上有很多星星,但是只有小男孩喜欢的那一颗星星、格外的不聪明。”

    岑年“……”

    “他看不出小男孩满身都是伤,也看不出小男孩一条路快要走到尽头。它以为,小男孩和它一样,也是一颗星星,能和它一路走下去。”

    “但其实,”傅燃笑了笑,“小男孩只是阴沟里的一只苟延残喘的老鼠而已。”

    “不是。”岑年闷声打断他。

    傅燃点了点头“抱歉。总之,在后来的日子里,小男孩的病还是不断地复发